“什么？你要与荀先生一起留在宫里？”
在宫门外，当郭嘉提出并不打算陪同赶去少府时，刘协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许疑惑之色。
若自己记得不错，这阵子郭嘉之所以会死乞白赖地粘着他，就是为了躲避某个在后者眼里无比凶煞的蠢丫头，结果不知为何，今日对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再者...还拉上了荀彧？
“是这样的。”
面对刘协的疑惑，郭嘉讪讪一笑：“本来草民是打算与殿下随行的，但却想到，那丫头昨日曾威胁过草民，要我充当跑腿，陪她去御厨一趟...”
郭嘉这话，倒也不全都是谎言，毕竟张芮之前确实找过他，并再三威胁了一番，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看不惯他郭嘉整日在宫里游手好闲，白吃白喝，想要借机甩点脏活累活出去。
就比如，这段时间送来刘协寝宫的糕点数量越来越少，以至于某个馋嘴的蠢丫头不止一次地叫苦连天。
如此一来，郭嘉这个既有学问、又无怨言，还能跟着跑腿的读书人，毫无疑问就成了张芮使唤的最佳人选。
当然，郭嘉一直羞于提及此事，可眼下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他唯有搬出这张护身符临时作为借口。
“你，就这么怕蠢丫头？”刘协无语地盯着对方，因为在他印象里，郭嘉亦是个具有不俗气节的硬骨头，然而没成想，现如今居然畏惧那蠢丫头到了这份地步。
“...”
“草民，草民...”
伴随着郭嘉欲言又止，随即满脸尴尬地承认下了此事，只见曹昂扑哧一声，瞬间捧腹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那你就和荀先生留下吧。”
刘协摆了摆手，不疑有他，下一秒又开玩笑地说道：“但咱们有言在先，如果蠢丫头欺负了你，别来找本王告状。”
“殿下放心，郭某已经做好了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相信一定能摆脱此劫。”
郭嘉信誓旦旦地说道，这番颇有骨气的话，惹得刘协与身旁几人纷纷哄笑不止。
“....”
唯独左将军卢植一声不吭，站在边上若有所思地瞧着郭嘉。
“卢师，那咱们走。”
刘协指了指宫门外拴好的马车。
“嗯。”卢植深深地望了一眼郭嘉，旋即轻轻颌首，一并登上了马车。
“恭送燕王殿下，恭送左将军。”
看着坐在车夫位置上的赵云一甩马鞭，郭嘉连忙拱手施礼，那副罕见的模样，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待等马车渐渐离去，他脸上的笑容便迅速收敛了起来。
忽然，在荀彧错愕的注视下，郭嘉二话不说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叫你多管闲事。”
“奉孝...你这。”
“别管我，烦死了。”
郭嘉揉着半张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好歹给宫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不做些什么，心里蛮过意不去的...”
“呵呵，那也没必要如此。”荀彧耸了耸肩，故作深沉地调侃道：“殿下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纵然让你这臭小子喝光了御酒，其实亦无伤大雅。”
说罢，他将手掌搭在了郭嘉的肩膀上，压低声音叮嘱道：“臭小子，我知道你心里兴许冒出了鬼点子，或者....注意到了一些疏漏，可你要向我保证，别乱来。”
闻言，郭嘉诧异地望向荀彧，好似想要看穿这位故友的内心想法，二人遂对视一眼，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沉默了良久后，郭嘉却还是服软地点了点头。
见状，荀彧把手放了下来，驻足于原地，冷不丁问道：“说吧，你想去哪？”
“嘿。”郭嘉挠了挠额角，思虑片刻，正色道：“既然军队还没有尽数班师，那么想必大部分将校如今尚在并州....这样，咱们不妨，去旁敲侧击试试运气？”
“旁敲侧击？”
饶是荀彧知道大概，可听到郭嘉这么一说，他的双眸依旧浮现出了一抹疑惑。
“哎呀，你就别管了，随我走。”
发觉故友皱起眉头，郭嘉索性一把拽起了荀彧的胳膊，牵着对方便要向宫门外走去。
因为有着荀彧在旁，驻守宫门的一干禁军仅是例行询问了一番，就将二人放了出去。
不多会。
兴许真是踩了狗屎运的缘故，还没等荀彧来得及理清思绪，这边的郭嘉已然在皇城附近发现了一个准备驱车离开的马夫。
“文若，你且瞅瞅，那人是左将军家的么？”
荀彧愣神间，下意识顺着郭嘉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名年岁约莫五十左右的小老头正持着鞭子缓缓登上马车。
虽然对方看起来年事已高，但光是打眼一瞧就能分辨得出，他绝对是一位百战老兵。
最重要的是。
这人，荀彧认得。
短暂思考了几息，荀彧温声说道：“没错，那位是左将军任职中郎时就跟随在旁的马夫，无论左将军去到哪里，纵使是前线，他也从不缺席，我与他，姑且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还记得....”
“喂，奉孝！”
下一秒。
自己未曾把话说完，郭嘉竟是一个箭步直接冲了出去。
瞧着这一幕，荀彧摇了摇头，赶忙踱步上前，生怕这位向来口无遮拦的故友贸然冲撞了老人家。
“老先生，老先生。”
郭嘉笑嘻嘻地凑近了那名马夫，岂料对方只是草草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搭理。
见此，他笑容不改，遂不动声色地从腰间取下了酒壶，再度笑着恭敬道：“在下乃是投奔燕王的食客，郭嘉。”
“...”
也不清楚到底是酒壶打动了这名马夫，还是那句燕王，总之，他动作一滞，转过身打量了几眼郭嘉，声音沙哑地问道：“读书人？”
“对。”
郭嘉强忍着肉疼将酒壶放上马车，正欲寒暄下去，却听这马夫古怪地说道：“读书的小娃娃，找俺作甚？”
话音刚落，马夫熟练地拾起身旁酒壶，凑至鼻尖仔细嗅了嗅，或许是确认了壶内存放的属于珍品，他当即喝下一口，感受着唇舌之间的愉悦，忍不住咂咂嘴道：“啧啧，好多年没尝过这般琼浆了。”
抬起手擦了擦嘴角，他把酒壶系在腰间，冲郭嘉挤出了一副笑容：“你这小娃娃，有心了。”
说罢，马夫持着鞭子就要上路。
郭嘉自知没有多少机会，也顾不得唐突，遂主动开口问道：“老先生，您看起来好像很疲惫啊....是因为近几日接连赶路的缘故么？”
【奉孝？】
荀彧步伐一顿，下意识地望向郭嘉。
而原本笑意盈盈的马夫，闻得此言，面色更是猛地一变。
“小娃娃，你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