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听着陆梓辛的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在没穿书之前,他一直都是自己独居,每天穿梭于学校、公寓,过着平庸的两点一线生活。
他是孤儿,没有体验过父母的关爱。
记得小时候,每每在大街上遇到别人家的小孩被父母牵着、呵护着,他羡慕得都不敢多看上两眼。
渴望有人为你负重前行,抬眼却只见到一片荒芜。
他感叹许然的命运,有时候他发觉自己和书中的许然有着很多共通点。
书里的许然虽然从小衣食富足,但父母忙于生意对其的成长、生活也都不太顾得上,也许是这一点才养成了他懦弱、自闭的性子吧。
许然唯一一次觉得自己够得到父母的那一刻,便是他们被公安局带走的那天。
——
清晨,暖阳。
本该象征着希望,可对于许然来说却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没有窃取别人的商业机密!”许然正在床上做着美梦,就被这过于震撼的吼声惊醒了。
声线不似以往晨起惯常的沙哑,而是通天彻地的撕心裂肺。
许然慌忙跑下楼,入眼一片狼藉。
“小然!快去找你张叔,他能证明我们是无罪的!”母亲没了往日的干练,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扣着送上了警车。
“爸!!”许然跑到父亲身边,想伸手去拽他,动作却被一旁的警察用冰冷的眼神阻止了。
许然追着警车跑了一段路,脚被路面的石子硌到也忘了喊疼,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连拖鞋都没穿。
他赤着脚走回大厅,坐在地板上一天一夜,直到何暮闻言赶来。
许然抱着何暮大哭不止,而何暮只是拍着他的背温声说了一句话,一句支撑他走下去的话。
何暮说:“然然,这个世界上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直到许然在录制现场出事,身体里的灵魂换成了自己。
午夜梦回,他仿佛听到远去的许然在对自己说:“我真的累了,请你代替我走下去吧……”
——
“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搞得跟我欺负了你似的。”陆梓辛那满含磁性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许然这才被拉回了神思。
餐盒中的虾仁依旧挂在叉子上,而许然却眼眶通红地盯了陆梓辛许久。
他感受得到别人对自己的善意,比如说陆梓辛。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以及不求回报的情。
正呆呆地想着心事,身边的陆梓辛站起了身,“上妆,棚子快搭完了。”
“噢噢。”许然忙放下叉子,起身跟着陆梓辛去了化妆间。
这场要拍的是二人在山上对战的戏码,剧中双男主子言与清与二人分属两个不同的派系,清与向来看不惯子言的做派,加之两派间不和已久,遂约战凤无山上。
修仙之人自然不会爬上去,所以中间那段是要吊威亚的,在绿背上走戏。
二人换了戏服、上妆后就在绿背那等着了。
许然第一次拍古装戏,威压吊在身上让他极为不舒服。
尤其是上升时,脚下呈悬空状态,他忍不住想要伸手乱扑。
“别瞎扑,你这哪是要飞,整得跟溺水了似的。”
“……”
绿背像是一块巨大的银幕包裹住二人,许然适应了一会发现也没那么难受了,再一看对面的陆梓辛,手执银剑、一袭白衣,说不出的仙气,简直就像是塘中白莲,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你要不讲话,挺像个人的。”许然嘿嘿地傻笑一声,故意气了陆梓辛一句。
结果,没有看到陆梓辛的恼羞成怒,自己反倒气着了。
听着场记用标准的普通话报板,“《清言宴》五场一镜一次。”
而后是一声清脆的打板,随着郑导的一句“Action!”摄像机便开始运转了。
陆梓辛立马进入状态,只见他一手执剑直指向自己,口中冷言道:“拦我去路作何?”
许然被陆梓辛烘托起来的氛围所感染,他歪头一笑双手抱胸回应道:“不如何,想走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陆梓辛闻言不语,只冷眼看向自己。
忽然,他觉得腰上松动了一块,他想低头去看,可视线范围又够不到那处。
导演没喊“Cut”,他无法只能继续念起了台词,可这细微的前后差异让对面的陆梓辛有一瞬间的犹豫,他没顾得上收音麦还高高地举在一边,有些紧张道:“你怎么了?”
许然觉得腰上又松动了一点,他有些不敢动了,慢慢抬起一指指向自己的腰间,“它它啊!”话没说完,惊悚的一幕就发生了。
威亚钢丝忽然断裂,陆梓辛肉眼可见地看到,对面一袭紫衣的许然瞬间从高空落下直直砸到了道具桌上。
道具桌也并非什么结实的东西,顷刻间四分五裂,许然倒地昏迷。
“许然!快放我下去!”陆梓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大失颜色,对着一旁的工作人员大吼道。
片场一片混乱,郑导忙抓过手机叫救护车。
人声嘈杂中,陆梓辛刚一落地立刻解了威压,使劲挤开人群奔了上来。
“许然!”
“许然!”他急得一只手死死攥着许然的胳膊,可许然只是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安静得双目紧闭,早就没了平日跟他斗气的架势。
“救护车什么时候来?”他回头冲郑导大喊。
“已经在路上了,小然怎么样了!”郑导此时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一旁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等了。”陆梓辛紧咬下唇对身后明显有些发抖的何暮干脆道:“小暮快去提车,我们自己去医院。”
“好好!”说罢,何暮就拿出了跑马拉松的速度立马消失在片场。
几分钟不到,一辆银色超跑停在一旁,何暮在驾驶位上狂按喇叭。
陆梓辛快速将许然抱起,跑了过去。
抱起的瞬间,他就听到许然迷迷糊糊地在他耳边低语,“痛,好痛……”声若蚊蝇,细碎得若有若无。
不知怎的,心就跟着痛了下。
——
许然再次睁眼时,已是傍晚七点了。
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病号服,他不禁大翻白眼——两次了。
想起身上个厕所,奈何刚一动腰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草!”
随着这一声不大的咒骂喊出,也惊醒了趴在一旁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玉冠仍精巧的束在发上,只是面庞上的妆早已脱去大半。
许然眨巴了下细密纤长的睫毛,出口的声音柔软无比,“清与,嘻嘻。”
“我是陆梓辛。”许然见陆梓辛似乎情绪很差,也不敢再去调侃他,憋着嘴盯着他看了起来。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陆梓辛拿过一旁的保温杯,倒了点热水出来,又面无表情地往杯里放了根玻璃吸管。
他抬手按了下旋钮,床铺就被升高了一些,许然的目光停留在陆梓辛有些脏的指尖不语。
片刻,目光上移。
许然见到陆梓辛还穿着那件戏服,只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上多了几丝压痕和泥点。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许然感受到陆梓辛对他的关心,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他知道是陆梓辛抱着他来的医院。
那句痛也是对陆梓辛说的,就在陆梓辛抱起他的一瞬间,许然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那一刻他只想肆无忌惮的靠在这个人的肩上,好好睡一觉。
“没事最好,万一你死了,我还得被你连累上热搜,麻烦。”
“……”许然一耸鼻子,这人又不会好好说话了。
“喝。”陆梓辛试了试温度,他知道许然刚醒,嗓子不能适应温度太高的水。
“啊——”许然张着嘴巴。
“唔!!”许然含着水的嘴巴鼓起来,眸子大睁地望向陆梓辛。
“怎么了?烫?”陆梓辛被他搞得又紧张起来了。
许然忙咽了水,焦急对他说道:“是甜的,还凉凉的,嗓子很舒服。”
陆梓辛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将吸管抵到他唇边,“那再喝点。”
许然吸溜吸溜地喝了大半杯,顿觉舒服,仿佛腰都不那么痛了。
“这是什么?你买的吗?”好奇的眨巴着眼看向陆梓辛。
陆梓辛将杯子放在桌边,一脸嫌弃地解释道:“我往里边放了颗棒棒糖,又撒了点薄荷叶。”
“还可以这样配料吗?”许然嘻嘻的笑了起来。
“嗯,哄孩子必备。”
“……”
末了,陆梓辛又接了一句,“薄荷叶有消炎镇痛的作用,能减轻你腰部的痛感。”
许然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见此时病房里只有他和陆梓辛二人,他想着自己现下正病着,说什么陆梓辛应该都不会生气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抓着床单一角来回揉捏,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梓辛闻声顿了顿,眸子微闪,叹了口气低声道了一句,“不知道,可能是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