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特意交代李大本事：“新来的那帮娃，全给我搁后头。经验少、枪都端不稳，主攻任务还得靠你们这拨老底子撑着。以后也别叫‘新三连’了，打完这场，谁都是老兵油子。”
李大本事咧嘴一笑：“放心，正面交给我，塌不了天。”
刚在武安村拉来的五十多个新兵，有好几个连扣扳机都不会。好在现在配的都是新家伙，顺手些，昨晚剩下来的老式步枪才分给他们凑数。
议定之后，突击队和三连战士在半道下车。突击队立马拆成两路，猫着腰往柳树堡两边悄摸推进；李大本事则带着人钻进前头的沟坎里，盯着村口方向。
“本事，就咱这几条枪，能成吗？”丁大算盘几个人缩在他边上，离村口小路不过几百米远。这时陈锋他们已经坐着卡车到了村门口，门口站岗的兵清一色穿着国军制服。
“咋不成？沈厂长都发话了，不行也得上！”
“报——报告！”
突然一个新三连的战士跌跌撞撞跑过来，抬手敬礼。李大本事一个箭步扑上去把他按趴在地上：“你疯啦！这时候嚷啥报告？想把鬼子招来是不是？”
“可……可你不是说，往后得叫连长，有事必须打报告嘛……”
李大本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行行行，说事儿！”
“刚才有个新兵想溜……”
“啥？！”
“让我给逮回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老兵架着一个人上来。那人浑身抹得黢黑，戴着顶大帽子，挣扎个不停。李大本事回头一瞥，见这人眼神挺活泛，嘴里塞了块破布。
“把布取了，但不准嚷！听见没！”那人点头，眼圈却红了。
刚松开嘴，他就扭头想跑，早被两边钳住了胳膊。
“老子问你，为啥要逃？前脚才进村，还没发饷呢，这就反水？说话！”
旁边一个战士摇头：“连长，这小子多半是个哑巴，我问一路了，屁都没放一个。”
李大本事皱眉，越看越不对劲。猛地一把拽下他头上那帽子。
“你干啥！还我帽子呜呜呜……”
帽子一掉，众人愣住。再一听这声音，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女的？”
“哎哟我去，怪不得闷头不吱声！这小娘们……咳咳，这位姑娘藏得够瓷实啊。”
李大本事一手捂住她嘴，低声喝道：“别嚎！有话慢慢讲，听懂就眨眨眼。”
女孩无奈，眨了眨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跟着陈锋一路颠沛的那个崔酒窝。
原来，她原本独身流浪路过武安村，以为是座空庄，就想进去翻点吃的。没想到正好赶上招兵。本来她是打死都不愿掺和军队这摊事的，甭管国军共军，只想混口饭活着。
可一听这边参军发钱又管吃穿，干脆将计就计混进来，打算捞一十块大洋就脚底抹油。哪想到刚穿上军装就得上阵打鬼子，还是这种硬仗，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当场就想开溜。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哦，行吧，看你是个女的，这事就算了。要是个男人，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你走？把她松开。”李大本事根本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可被解开绳子的崔酒窝却愣了一下，“你不杀了我？”
“呵，”李大本事咧嘴一笑，“咱们八路军又不是土匪，动不动就要人命。甭说你是女同志，就算是男的，也没那么容易动手。”
“谁……谁稀罕你杀啊！”崔酒窝脸一红，嘴上硬气，“我、我才不怕鬼子呢！我只是觉得，死在这种地方不值当，白送一条命算什么英雄！”
李大本事摇摇头：“得了吧，我也知道你不会留下，但现在你哪儿都不能去。”
“为啥？”她急了，“我碍着你们啥事了？”
“万一呢？”他眯起眼，“万一把我们这儿的情况漏给鬼子怎么办？万一你就是他们派来的奸细呢？就算不是，你刚走两步就被后头的鬼子逮住，逼你开口，那怎么办？为了大伙儿安全，你得在这儿待着。等这一仗打完，你要去哪儿，我绝不拦你——行不行？”
崔酒窝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李大本事手往腰里一掏，抽出了那把昨晚上空投抢来的刀，寒光一闪。听说是尼泊尔那边的东西，和尚吹得神乎其神，他不懂这些，但知道这玩意儿割肉挺利索。
崔酒窝一看那明晃晃的刀刃，心猛地一缩，腿都软了，“行……行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我不走！”
“这就对了嘛！”李大本事收起刀，嘿嘿一笑，“来！所有人准备战斗！”
他派了两个人盯着崔酒窝，不过这女人虽然倔，也清楚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心里恨鬼子，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总不能拖后腿。
这边刚安顿好，陈锋已带着人下了车。到了村口，哨兵照常站岗，一切看似太平。他还跟其中一个熟悉的军官打了招呼，顺手讨了根烟点上——表面淡定，实则心里早就绷成了弓弦！
刚一下车他就闻出来了：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压得人胸口发闷。地上还有扫帚划过的痕迹，新翻的土盖住了血渍。再加上沈辰送来的情报，根本不用猜——日军偷袭过后，回来清理了现场。
更可疑的是，村口的哨兵除了那个认得的叛徒军官，剩下全是生脸孔！
“团长呢？”陈锋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在村里等着呢，就盼你们回来了。这次拉了多少人？”
“唉，别提了，欧德丢了，人也折了。”
“那你还杵这儿？赶紧回去吃饭吧。”
“急啥，抽完这支再说。”
烟雾缭绕中，陈锋悄悄朝身后战士使了个眼色。大家立刻会意，子弹上膛，静等命令。旁边的闻天海也不是傻子，早就察觉到机枪位上的动静不对劲，越看越像鬼子装扮，吓得腿肚子直打颤，差点站不住。
眼看陈锋在村口磨蹭着不进村，那叛徒军官也开始坐立不安。
突然——
“啪！”烟头狠狠摔在地上，陈锋猛地拔枪，抬手就是一串子弹！
砰！砰！砰！砰！
枪口直指村口机枪手，眨眼间对方应声倒地。几乎是同一瞬间，身后一百多号人齐齐开火，火力倾泻如暴雨，守在门口的鬼子哨兵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全被打趴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