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却总觉得后脖颈发烫，回头一看，正撞上崔酒窝黏糊糊的眼神，吓得他差点脚下一滑。他赶紧加快几步，离大部队远了些，支吾着开口：
“那个……崔酒窝，我有话跟你说。”
一听这话，崔酒窝立马眉开眼笑，嗓门都不自觉软了几分：“你说呗！”
陈锋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到了城里头，你得想办法跟你爹套话，把兵工厂在哪儿摸清楚。这一仗能不能成，全指着你了。”
说完他自己先红了脸，耳朵尖都快冒烟了。
崔酒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伙人是要去炸鬼子的军火窝。她抿了抿嘴，声音轻得像耳语：“我本来是不想见他的……但既然是你求我，这事我干了。”
陈锋一听，心口顿时开了朵花，脚下步子不自觉快了起来，一溜烟又蹿到了队伍前头。
崔酒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跟着热乎乎的。她顿了顿，忽然扬声补了一句：“不过啊，帮你可以，但不能白帮——等事成了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当我的男人！”
这句话就跟雷劈似的，陈锋当场僵住，整张脸像被人泼了锅辣椒油。
前面走着的李大本事一群人全竖起了耳朵，一个个咧着嘴憋笑，等着看队长怎么收场。
陈锋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稳住阵脚：“崔酒窝，现在外头全是敌人，咱得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谈这些……太早了，不合适。咱们这种大事，得慢慢来，一步一脚印。”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文绉绉，但好歹稳住了局面。
崔酒窝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想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陈锋也有今天。但她没恼，反而痛快点头：“行，听你的，我等你。”
陈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当初听了沈辰那句“装傻充楞最管用”，要不然今天真兜不住。
李大本事他们见状直翻白眼：这家伙明明心猿意马，还非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真是又馋又怂！
沈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微扬：急啥，李大本事，你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走着，李大本事忽然扭头问他：“厂长，咱们这回要混进鬼子里头，是不是得会说两句日本话？”
沈辰眉毛一挑，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还能想到这一层。他正琢磨着进村再教两句，结果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
“没错，学一句保命。”沈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来，跟我念：ご苦労さま。”
“啊？”李大本事眨巴眼，一脸懵。
“哦疵咖累萨嘛！”沈辰立刻转成中文谐音。
“哦疵咖累萨嘛？哦疵咖累萨嘛？哦疵咖累萨嘛！”
李大本事连吼三遍，总算顺了点。
“厂长，这句‘哦疵咖累萨嘛’到底是啥意思？”他挠着头问。
“辛苦了。”沈辰淡淡答。
“哎哟，光这一句哪够用？多教两下呗！”李大本事不依不饶。
“别贪心，一句顶十句。用好了，比啥都灵。”沈辰直接撂了话，这人真是得寸进尺。
李大本事见状也不纠缠，反正厂长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蹭。
眼看离衔水城只剩五公里，远处突然传来吆喝声。几个巡逻的鬼子兵迎面拦上来，领头的军官朝沈辰敬了个礼：
“长官，请问去柳林县怎么走？”
沈辰眼皮都没抬，流利地回：“一直向东十公里，见岔道右拐，走到黑。”
他一张口就是地道京都腔，优雅讲究，听得那鬼子军官心头一震。京都出身的基本都是贵族子弟，他们这种乡下来的根本比不了。
顿时，那军官腰弯得更低了：
“长官年少英才，前途无量，实乃我皇军之光！”
“英明神武，气势如虹，将来必成一代名将！”
“如此尊贵身份还肯回应我等，实乃荣幸之至！”
一套马屁噼里啪啦甩出来，天花乱坠。
李大本事他们在后头听着直咧嘴：还是咱们厂长牛，到哪都是香饽饽。
沈辰却始终面无表情，冷淡得像块铁。
这一下更让鬼子军官笃定：果然是上层人物，越牛气就越不爱搭理人。
他不敢再多叨扰，便转向旁边的李大本事，和颜悦色地问：
“你，什么地方人？”
李大本事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挤出一句：“哦疵咖累萨嘛！”
鬼子军官愣了：我只是问问你是哪儿的，你怎么先说“辛苦了”？
“别怕，告诉我，老家哪里？”
他放慢语速，试图让他放松。
结果接下来几分钟，不管怎么问，李大本事一张嘴就是那句“哦疵咖累萨嘛”。
“哈哈哈！”鬼子军官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长官，您这位部下还需要好好训练呐！”鬼子头子话音刚落，就咧开嘴一阵怪笑，之前在沈辰那儿丢的面子，这会儿全在李大本事身上找补回来了。
正说着，颐译医突然瞅见俘虏堆里有几个穿着国军军服的弟兄，心口一紧，手不由自主摸向枪机，想趁乱把人救出来。
“陈锋！别上头！”沈辰一把按住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咔嗒一声，保险关了。
可陈锋眼睛还是死死钉在那几个被绑着的国军兄弟身上，拳头攥得咯吱响。“咱不能硬来。”沈辰压低嗓门，“咱们现在用的全是鬼子的三八大盖，火力拼不过，打了也是送命。”
听完这话，陈锋猛地扭过头去，像是不忍再看那几个兄弟受罪的样子。
“长官一路辛苦，不如歇脚喝口水？”沈辰转脸就换上一副笑脸，拉着鬼子军官往边上走。
鬼子军官没想到这个“皇军”这么热情，差点愣住，连连点头：“好好好，歇会儿也好，省得赶路太累。”
沈辰一边说笑一边靠近李大本事，趁人不注意，飞快塞过去一个小布包。李大本事眼神一闪，立马心领神会，带着突击队员退到一旁，偷偷把布包里的白粉倒进了水壶。
鬼子军官瞥见他们动作鬼祟，正要张嘴问，那边李大本事已经提着水壶走了过来，一脸殷勤：“长官，这是咱们特地带的山泉水，比井水清甜多了，兄弟们都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