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峰村，武义县最偏远的一个敌占点。
也是眼下最松懈的一个据点。
就像啃剩下的骨头渣子，味道没了，丢了吧又怪可惜，没人真当回事。
于是里头那些鬼子和伪军干脆得过且过，打盹喝酒、晒太阳聊天，哪想到死神正悄悄朝他们走来。
就在村外一处土坡上，李大本事带着全连埋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等看清村里的情形后，吸铁石差点跳起来。
“我说本事啊，你不是说咱第一仗要挑硬茬子打吗？这叫啥事？”
“你瞅瞅，里面才三个日本兵，加上十几个伪军，还不够咱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喷的！”
“爷们就得干大事，比如端个县城啥的，现在让我们一百多人去围十几个人，传出去多掉价！”
“你不害臊我还嫌臊得慌！”
他脸色难看，拳头都捏紧了。要不是最近学了纪律条令，搞不好当场就要动手质问。
可李大本事不慌不忙，笑得更起劲了。
“吸铁石啊，你这就不明白了。为啥选这地方？那是有讲究的。”
“第一，人少，这种阵仗咱闭着眼都能拿下，风险低，胜算高。”
“第二，离武义县远得很，鬼子就算收到消息赶来支援，最快也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一个半小时够干嘛？咱们早扛着缴获的东西溜回根据地喝稀饭了！你再说，这买卖划不划算？”
他话刚落下，队伍里一个模样憨厚的老实人开了口：
“本事，你讲得是有道理，可说实话，打这么个小地方，真不算啥硬仗。”
“你刚当连长就这么糊弄我们，以后还能信吗？”
这话像点了炮捻子，马上有人接腔：
“就是！这事得给个交代！”
“对啊，不能稀里糊涂就把咱们骗出来！”
转眼间，整个连群情激愤，非要李大本事给出个明白说法不可。
李大本事站起身，两手往下压了压：“行了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兄弟们，听好了，打仗不是逞英雄，也不是斗狠耍横。”
“知道什么叫闷头发育不？就是你还弱的时候，千万别去找大佬硬碰。找死了！”
“咱们这一百来号人，别说打衡水县城了，就是稍大点的据点也啃不动。硬上等于送菜！”
“所以得从小处着手，专拣软柿子捏，一口一口吃下去，把自己喂壮。”
“更重要的是——这是咱一连头一仗，必须赢！要是栽了，咱所有人脸上都挂不住！”
“现在敌人是不多，可这一仗打成了，士气就有了，经验也有了，下次就能打三十个，再往后就能冲几百个！总有一天，咱们能把整个敌区掀个底朝天！”
“本事没那么大时，就得一步步来。”
“这回打北峰村，图的不是人头多，是要让咱一连立住名头，打出底气！”李大本事拍了拍手，眼神亮得像捡了金元宝似的：“头等大事是摸清鬼子那点破家底，再把这群当汉奸的全铐起来，拉回咱们厂长那儿去搬石头挖战壕。别看他们打仗稀烂，干活可不含糊——命都攥在咱手里，敢偷懒？”他嘿嘿一笑，“这帮没骨头的伪军，活着就该卖力气！盯紧点就是了。”
“要是哪个手脚勤快、态度端正，说不定还能收进咱们一连来。”他抬头扫了一圈，眉毛一挑，“咱们一连还怕人多？田地荒着不怕开垦，兵多还怕打不赢？”
“你们说，这笔买卖划不划算？空手套白狼啊兄弟们！”
说完他两手叉腰，目光挨个从战士脸上刮过去。
一连的人虽然心里犯嘀咕，觉得连长这张嘴又开始画大饼了，但眼下也没更靠谱的主意，只好点头应付。
“连长，听你的！”
“对头！跟着你干，天天有肉吃，晚上还有烧酒喝，舒坦！”
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揍鬼子来的，被李大本事这么一鼓动，立马热血上头，恨不得当场把北峰村掀个底朝天。吸铁石更是激动得脸通红，拳头攥得啪啪响。
“哥几个，抄家伙！今天老子带你们硬闯北峰村，见一个灭一个！”
说着就要往前冲，身后一群战士也嗷嗷叫着跟上来。
结果刚迈出两步，就被李大本事一把拽住。
“你疯啦？”李大本事吼了一声，“鬼子是那么送死打的？”
吸铁石愣住了，瞪着眼看他：“你不刚说了要干票大的？怎么又拦着我？”
“当然要干，但得动脑子！”李大本事指了指远处的小村子，“你看那边，虽说就十来个敌人，可人家岗哨设得好，工事挖得深，明摆着不好啃。你这么横冲直撞杀过去，还没进村就被机枪扫倒一片，图个啥？”
“咱们人多势众，稳赢不输，为啥非得拼个血流成河？打赢不算本事，零伤亡才算真牛！”
“硬攻谁不会？我们要装成给鬼子运粮的老百姓，混进去，趁他们不备，咔嚓一下动手——明白没？”
战士们听完，一个个脑袋点得像啄米鸡。
李大本事平时嘴贫爱吹，关键时刻脑瓜子还真管用。
跟这样的人干，前期怂一点也认了，反正最后能痛快揍鬼子就行。
正说着，村口传来一声粗嗓门：
“军爷息怒！俺是来送粮的，原本是我表哥跑这一趟，家里媳妇昨儿生娃，走不开，这才派俺顶上……”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哨卡前，满脸堆笑地说着。
站岗的伪军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早听说你表哥懂事识相，既然是运粮的，赶紧进去吧。记住啊，进了村别乱晃，里头的小鬼子脾气暴，开枪可不管你是谁。”
那人连连作揖，嘴里“军爷长军爷短”喊得比唱戏还甜，把那伪军哄得差点给他鞠一躬。
可就在这时，李大本事忽然皱起眉头：“等等……这几个人背影咋这么眼熟？”
吸铁石和几个老兵也眯起了眼睛：“是有点不对劲……走路姿势不太像普通老百姓。”
话音未落，村里“砰”地一声枪响！
一个正弯腰翻查麻袋的日本兵应声栽倒，倒在那运粮汉子脚边！
“靠！这不是孙成海那一伙吗？！我们被人抢活了！！”李大本事顿时跳脚，咬牙切齿，“合着他是想捡现成便宜？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