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俩歇着吧,放哨这事,交给我们!”
和尚略一犹豫,点头:“行,注意动静。”
李大本事带着人扛枪上山,剩下的人倒地就睡,连打呼噜都带着喘气的节奏。
第二天,太阳刚冒头。
寺庙前,山下奉武来回转圈,汗都冒出来了,嘴里不停催:“再催!寺内大佐到底到没到!”
话音刚落,一个副官疯跑过来:“报告!寺内大佐到了!”
山下奉武一蹬腿,冲出庙门,眼前是灰头土脸的寺内勇,身边零零散散,剩下不到百号人。
“参见将军!卑职…卑职没能歼灭那股八路,反倒被他们耍了,整个大队,死了大半……”
寺内勇低头,等劈头盖脸的骂。
结果山下奉武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死死捏住他肩膀,笑得像个捡了金元宝的乞丐:“好啊!寺内君,你立大功了!”
“啥?”
“半个大队换回一个八路行军锅——你他妈是帝国的功臣!”
“锅?!锅在哪?!快抬上来!”
他四下张望,没见穿八路衣服的俘虏,反而看见两个士兵,吭哧吭哧,抬着一口锈迹斑斑、糊满泥巴的大铁锅。
山下奉武脸上的笑,慢慢僵了。
“……这?这玩意儿是行军锅?”
寺内勇还一脸自豪:“是啊将军!这口锅,咱们保护得可好了,一根毛都没掉!就是为它,兄弟们牺牲太大了……您得给阵亡将士记功啊!”
山下奉武盯着锅沿上干涸的血块,盯着锅底被炸出的豁口,盯着上面还粘着几缕头发——那是他帝国勇士的头发。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纳尼?”
寺内勇没明白,还憨笑:“是啊,电报上写得明明白白——八路的行军锅!”
“八嘎——呀路——!!!”
一声炸雷似的怒吼,震得满山的鸟都飞了。三秒后,山下奉武终于憋不住了,一巴掌甩在寺内勇脸上,响得跟劈柴似的:“你他妈管这叫行军锅?!我要的是八路的工程师!工程师!懂不懂?!”
“啥?我哪说过抓到八路工程师了?”寺内勇懵了。
山下奉武没再废话,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接着就是拳打脚踢,跟揍沙包一样。寺内勇趴地上连吭都不敢吭,捂着脸挨揍,鼻血都溅到靴子上了。周围那群军官站成一排,没一个上去拦,反倒憋得肩膀直抖,眼珠子都快翻上天了。
“你们笑个屁!这个废物把27师团的脸面都丢进臭水沟了!为了口破锅,赔进去半个大队!给我往死里打!别停!”
没人敢违令,一群人扑上去,七手八脚按住寺内勇,拳脚雨点般砸下来,打得他浑身抽搐,像条离水的鱼。山下奉武不喊停,他们就一直揍,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
“将军!我真冤啊!我可全是按您说的办啊!您说‘拼死也要护住行军锅’,我拼了命地护着,连饭都没吃……”
“八嘎牙路!”山下奉武一脚踹翻他,“行军锅是饭桶!是烧水的!我要的是图纸!是能修炮弹的工程师!你脑子是长在屁股上吗?!再打!往死里打!”
寺内勇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这时候才突然醒悟——敢情俩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一个脑子里想的是密码本里代号“行军锅”的高级技术员,一个却真以为他护的是锅盖冒热气的铁皮锅!可这能怪他吗?他就是个带兵的粗人,哪懂那些弯弯绕!
又一顿暴打,寺内勇直接两眼一翻,嘴歪眼斜地晕了过去。
有个军官壮着胆子问:“将军……还打吗?”
山下奉武瞪他一眼,那人立马缩脖子,蹲下去照着寺内勇的肚子又是一顿猛踹,跟怕停手会被记过似的。
“够了!”山下奉武猛地拔出指挥刀,冲天劈了两下,怒火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传令!方圆十里,给我犁地!凡是有可疑的村子、山沟、草窝,全给我烧了!人杀光!牲口宰光!鸡毛都不准留!”
他吼完,刀尖还在抖,胸口像塞了火药桶。
就在这时,通讯员跌跌撞撞跑过来:“报、报告将军!昨夜侦察队发现一队国军游击兵,跟了他们一路……确认了!是团级指挥部!就在青石崖那边!”
山下奉武动作一僵,火气压下了一半。
不是八路?那也行。国军,也是狗!一个团,就算被打残了,也能当靶子!
“立刻合围!包围!炸!烧!碾成灰!一个活口不留!”
他“哐”地把刀插回鞘,头也不回,顺脚狠狠踹向地上那口行军锅——
“砰!”锅飞出去三米远,他自己的脚趾头当场传来钻心的疼,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硬没喊一声。
另一边,武安村外。
“和尚!和尚!快醒醒!”
李大本事扯着嗓子一吼,和尚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出啥事了?”
“老蒋的人!真来了!”
李大本事喘着粗气,“不止一个两个,好几辆大卡子往这边开呢!沈厂长还真是掐指一算,准得离谱——他们目标肯定就是武安村,咱们现在咋办?”
和尚二话不说抄起望远镜往山下瞟,果然看见几辆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卡车正卷着土烟往村子靠,眨眼工夫就停在了村口。
车上呼啦啦跳下来一百多个当兵的,个个端着枪,整整齐齐站成一排。
“老乡们别怕!我们不是鬼子,也不是汉奸队!我们是国军,原先的九十八军,现在叫冀察决死一纵队!虽说眼下这片地让小鬼子占了,可国民政府没忘了你们!今天来,就是请大伙儿跟我们一起打鬼子,保家卫国!”
村口那名军官叉着腰喊得脸通红,唾沫星子横飞,嗓子都快冒烟了,可全村静得出奇,连条狗都没叫一声,仿佛压根没人住。
陈锋眯眼扫了眼堆在路边的玉米秆垛子,心里有数:人都藏里头呢,早听说我们要来拉人,一个个躲得比耗子还严实。
他咬咬牙,甩出最后招:“只要肯参军!当场发两块大洋,现钱!一手交人一手给钱!”
这条件搁平时能抢破头——两块大洋够买半头猪、三袋米外带半年盐巴了。如今又是抗战年头,热血青年不都该争着上阵吗?可怪就怪在这儿,哪怕钱拍脸上,村里还是没一点响动,连咳嗽声都没有。
陈锋脸色一沉,狠狠吸了口气:“既然讲理不行,我陈某也不是文官,那就别怪我不讲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