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儿,你可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相里霂态度诚恳,颇为感恩戴德,弓腰俯身,“知晓。”
若干年前,他阿爹被人陷害,死无全尸,当时的首领连拼凑起来的残肢都不让人收,是吕阿渣冒着腥风血雨,替当时没机会出去的他把阿爹的尸身找了回来。
这样的恩情,相里霂永记心间。
当年的他阿爹便是能征善战的勇者,他的骨血里流淌着的,全是遗传自他阿爹的天赋!
若是没有之后的变故,相里霂想,他会拿吕阿渣当敬重的长辈看待一辈子。
如今早已没了当年莽撞的吕阿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睨着相里霂,“你知道就好,下去领罚吧。”
果真,这当众十几耳光,只是为了叫人知道,他并非传言中,被首领看重之人。
他永远都没可能高于首领之子。
相里霂面不改色走出去,外面等了许久的兄弟们匆忙上前,压低声音急切道,“怎么样?故意放水的人揪出来了吗?”
防线让相里霂一手布置,谁承想,里头竟然暗藏了别人的死士。
对敌是真,放水,却也是不假的。
相里霂说‘没有’,大步往前。几个兄弟跟上去,七嘴八舌起来,“怎么会没有揪出来?不是很明显就那几个人吗?”
“首领是不是又故意刁难你了?”
“是不是吕日白当众羞辱了你?”
此战后来虽然侥幸反败为胜,可远不如预期那般漂亮!
更何况,尨壑还损失了两个存粮处,这些不解释清楚,里面的人会全部算到相里霂头上。
他之所以没有循序渐进,按照原计划慢慢蚕食木氏部落,全因另外两方势力有所行动,他没有更多的机会去等了。
可他一次两次冒险,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怪他不够心狠手辣,将打好的基础拱手让人。就连最能立功,彰显领导力的地方,都被人暗地里使了绊子,相里霂还是拿竞争对手太当自己人了。
“霂!你倒是说话呀!你现在这是要去做什么?”
“对啊!你不在里面待着,不怕他们讨论重要的事情?”
相里霂刚回头要提醒他们谨言慎行,只见两排守卫在吕阿渣心腹的带领下,走到了相里霂一行人面前。
“相里公子,首领还是向着您的,就不让你去祠堂领罚啦,咱们就在这里吧。”
相里霂已经从议事厅走出很远,旁边兄弟们你一言我一句,便没有多在意,越靠外聚集越多的百姓。
这阵仗可在尨壑少见的很,当事人铁青着脸,好事者还呼朋唤友地过来凑热闹。
“都做什么?散开!”
跟着相里霂去过几回木氏部落的一个少年火大,挥臂撵人,“都走!有多远滚多远!”
首领吕阿渣的心腹事不关己,只盯着相里霂,“相里公子,你要给底下的人做个表率呀~”
在高层会议上撕他的脸不够,这一刻……
“等等!阿霂,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刚才光顾着问话,没有仔细去瞧相里霂的面容,冷不防看见红肿不堪的面目,姒彦眼睛都红了!
相里霂隐忍不发,像是什么都不在乎般,撩起前襟便跪在了当街。
这些人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没想叫他好好走到祠堂。
不用相里霂回话,尨壑首领的心腹笑对紧握双拳的姒彦,“姒公子莫急,这是首领对相里公子的偏疼,各位可别误会了呀~”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狗屁的偏疼!怎么没见吕日白被打耳光!”
这打的不止是相里霂的脸,更是他的尊严!
外人不提,就一直跟在相里霂身边的兄弟几个,这会儿,谁心里能好受?
打了相里霂的脸,他们跟着都丢面子!
“姒彦!”
对方就是故意要刺激他们,看着他们年轻气盛,趁着他们不够成熟,直接一举拿下,何乐而不为?
相里霂考虑的不够周全,已经害人不浅,他厉声喊了替他不值、出头的人,“你带着他们走。”
“你让我们走去哪里?这罚,是你该挨的吗?”
大张旗鼓地领着两队人过来,怎么?还怕他们闹不成?这是连控制他们的准备都做好了呀!
“首领有失公允,也太偏袒吕日……”
“你住口!”
相里霂怒声未落,旁边一人已经捂住了姒彦的嘴巴,任凭他如何抵抗、拍打,都挣脱不开。
眼睁睁看着相里霂被人架起来,吕阿渣的心腹‘慈悲’笑道,“首领关爱,就不叫相里公子下跪受鞭打之苦了。”
不用他说下面的话,相里霂便知道没好。
“可公子该知道,众人都在看着,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回去不好堵住上面那些人的嘴,更难以服众,那我随便抽几下胳膊、腿就行。”
说着,他拿过倒刺鞭,咬肌乍现,蓦地朝着相里霂的右臂甩了上去!
既然是惩罚,‘不小心’伤到了哪里,也是在所难免的。
普通民众听声儿都往后躲,相里霂平日里交好的几个人中,有人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有人跟着每一次鞭子落下的动静,心凉几分。
半盏茶的工夫,风度出众、剑眉星目的相里霂皮开肉绽,因着看热闹留下来的胆小之人,当场就嘀咕了起来。
“要命呀这是!”
“相里公子这是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般毒打?”
“首领身边的人亲自动手,怕是罪的不轻啊。”
“算了吧,都看见骨头啦!”
“别说别说,听着都疼!”
“不是讲,首领待相里霂比亲儿子还好吗?怎么这么舍得下手?”
“亲儿子你舍得这么打?骗骗你们这种傻子还行!”
“呸!胡说什么你?”
“嘘!嘘!都小点声,首领身边的红人还在呢!都不想要命啦?”
随便给你安上个罪证,就得老实窝着。
相里霂他阿爹曾经和吕阿渣是最好的兄弟,这种关系,都能下这么狠的手,谁还敢乱说话?
——
木氏部落老族长木郔的丧事,办的很是简单,等到消息传到尨壑之时,已经是相里霂挨打的十日后。
轻狂少年一脚踹开相里霂的房门,“木氏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