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十月末,塞北的寒风穿过高耸的城墙,赫赫扬扬,一路南下。
繁花似锦的金陵城也显得有些萧瑟,心情同样萧瑟的还有金殿上的帝王。
幽州一道道军报传到京城,晋帝只看了一封,便是脸色骤变。
和往年的骚扰和小范围的攻击不同,这次的建奴,不管是数量和质量上都比往年要多。幽州栗白城、龙清江一带作为主要战场,损失惨重,死伤无数。
刺史府衙门和指挥使衙门已经不得不从下面征调民丁来作为兵力的补充,而且在军粮方面,也有些供应不上。
皇帝闻言,脸色骤变。
这些年,建奴的野心越来越大,就算是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现在也不得不去面对一件事,虽有栩王在幽州全力抵抗,他与建奴的大战也是在所难免。
止戈为武,即便是有栩王在总览全局,边境百姓的日子过的也实在是太苦了。
为此,皇帝连夜召见兵部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京内二十六卫各指挥使、同知,以及在京城述职的地方武将等全部入宫议事。
可以说,京城内但凡是排得上号的兵部和武将官员,全都被召入了皇宫。
孟廷元和穆青虽然之前在兵部碰壁,但作为凉州战事的武将,也在入宫人选之列。
户部的尚书、侍郎和十三道清吏司衙门的主事郎中也被叫到了皇宫之中,同时,只有爵位没有官职的靖国公谢渊,也在被召唤进宫的人员之列。
孟廷元和慕青两人携手入皇宫,虽在众官员的最后面,却依旧是心潮澎湃。
尤其是慕青,她挽着孟廷元的手,心里说不出的自豪。
就算是谢璇成了国公府嫡女,成了香饽饽又能如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自己可以夫君一起共同以臣子的身份入宫参政,谢璇身份再高贵,终究只是个见不得光、矫揉造作的内宅女子。
“你们两个,朝堂上的拉拉扯扯,挡着老子的路了。”
身后,传来谢渊不客气的声音,一时之间,不少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
见此情形,孟廷元本打算松手,可慕青像是赌气似的,愣是拽着孟廷元的手,挑衅似的看向谢渊。
“这旁边的地方还很宽敞,靖国公如此疾言厉色,该不会是看我们夫妻二人不顺眼吧?”
不顺眼?不就是说靖国公没气度,要给谢璇出气?
能爬到京城的官员,谁还没有脑子,只在旁边一听,便已经确定,最近京城传闻所言非虚,靖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结亲不成,已经反目。
之前或许还有人觉得,是靖国公府没气度,但自从丢贺礼和今日慕青的话语,谁还看不出来,是定远侯府太嚣张?
不由的,旁边几个原本与孟廷元交好的兵部官员,全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和孟廷元拉开距离。
“光天化日,伤风败俗!”谢渊只是冷哼一声,便朝着官员队伍最前面的位置而去。
他现在是地位超然的国公爷了,要有体面,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打出手……这要是换做从前,他早就上去抽这对奸夫银妇大耳瓜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俩狗东西,他的宝贝侄女怎么可能会一意孤行上战场,都走一两个月了,连个家书都没有!
谢渊怀着怒意,摆着一张臭脸,听着上面幽州急报的内容。
顺带着,旁听兵部和那些文臣武将们吵架。
“陛下,辽东的建奴连年侵害我大晋边境,且近些年变本加厉,只怕这一次是不会轻易满足啊?”
“听闻建州那边出了一个新任大汗阿里木,短短数年,部落的铁骑从几十人发展成了现如今的几万人,听说还联合了其他的部落,这次进攻的数量总的加起来,竟然有十万人之众,幽州的驻军只有十几万,而且还疲于防备,如今只怕是十万都剩不下……只怕是不太好招架啊。”兵部左侍郎分析着战况,一脸的愁容。
“不太好招架?只怕是难以防守。”兵部右侍郎紧接着说道,“关外有传闻,‘建州铁骑不满万,满万便无敌’,可见其战斗力,如今幽州兵力、民力消耗极大,即便是有栩王坐镇,只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力不足,粮草不济……”
皇帝闻言,面色更加难看。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幽州告急?如果不是真着急,就凭借他对栩王的了解,根本不可能那么大范围的在幽州征调民丁。
只怕是真要顶不住了……
他又想到不要官职奔赴幽州的谢璇,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战场上如何,前方战事只怕是打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烈吧?
皇帝心里一阵后悔,他没想到前方战事会那么紧急,如若不然绝对不会同意谢璇独去,若是等到现在,他至少可以找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封谢璇一个将军,如此一来,至少在粮草方面,栩王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
说到这里,皇帝目光复杂的看向队伍最末的穆青和孟廷元。
孟廷元和穆青好像同时感受到了头顶的异常,纷纷抬头,短暂的对上皇帝目光后,两人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喜悦之色。
之前在凉州的功劳,被用换取两个人的婚事,以至于别人都得封赏,唯独他们没有。
如今,幽州战事又起,只要他们能够争取到上前线的机会,再次立功,就一定能成为京城之中的新贵。
真到了那个时候,定远侯府门楣光耀,还不把有爵无职、商贾出身的靖国公府给踩在脚底下?看看到时候,谁还敢笑话他们?
慕青和孟廷元两人都无法忘记成婚当日的笑话,还有这时间京城内的一些流言蜚语,逼的他们不敢出门。
还有谢璇的礼物,这段使劲侯夫人的“为难”,更是让慕青心里压着一口气。
她不甘心,凭什么谢璇都已经滚出侯府了,侯府下人还总在私下里说谢璇的好话?
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谢璇不过是个不被人爱,空有皮囊的草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