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枝听了她的话之后,恍然之间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就是这种违和感。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怕是都知道皇上的身边戒备森严,就算是刺杀也要有一个万全之策,但是那名舞女,分明不是这样的。
当时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记得有些不大清楚了,却也知道中间与秦苑相隔那么远,她就有那样大的信心自己可以行刺成功?
若是没有信心,她图什么?白白的送死吗?
秦枝想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只好是冲着侧营那边走去。
“云将军呢?”门外的守卫她不认得,问了一句。
“回长公主,将军在里边,吩咐过若是公主前来直接过去。”那侍卫尽职尽责的说着。
秦枝点头,跟着他去了关押那舞女的地方。
不得不说,倒是比刑部大牢好受些,最起码没有那些令人恶心的味道,也没有那般的昏暗。
只是环境也算不上好就是了。
秦枝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在侍卫的带领下到了一个房间门前,“将军,长公主到了。”
里边传来了些声响,门被云笙从里边打开,见了秦枝轻轻行礼,“见过公主,公主请。”
“嗯。”秦枝点头,示意晚秋留在外边等着,自己与他走了进去。
这大抵就是用来关押人的地方,比较干净,墙上挂着些刑具,冰冷的铁色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来了些冷光,让人一看就觉得心中发寒。
那女子倒是不曾用刑,只是被押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秦枝走过去看了她半晌,微微的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诧异她的问题,怔愣了一下,随后微微抿唇,再一次低头。
“长公主在问你话!!”押着她的侍卫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狠狠的冲着她的身上踹了一脚。
女子闷哼一声,松了口。“落玉。”
秦枝挑眉,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瞧了她一眼,轻声道,“倒是个好名字。”
落玉没说话,心中却也有些疑惑起来,对秦枝这不按常理出牌有些奇怪。
哪里有审问人的时候夸奖别人的名字好听的?
“公主,这是她的资料。”云笙上前来将一张纸递给她,一边解释道,“只是个寻常的舞女,从民间戏班子出身,有点拳脚功夫,三年前入宫,随后一直安安分分,一直到现在。”
秦枝听着,眼中有些深思。
手中的资料描述寥寥无几,只说是落玉从前是戏班子里的头牌,生的好看,也有着不少人喜欢,后来戏班子散了,她随着其余的姐妹进宫做了舞女。
开始的时候不受人重视,被人针对都是常有的事,刚开始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但是因着生的漂亮,跳舞也比别人更加的下功夫,所以得了舞乐坊那边女官的赏识,提拔她上来,也有了展露头角的机会。
后边的生活倒是安安稳稳,若是有宫宴就出来跳舞,没有就安分守己的在舞乐坊呆着,身世清白,与秦苑和她也是无冤无仇,按理说不该是被人利用才是。
“是谁指使你来的?”秦枝眼中沉思着,一边冲着落玉问道。
落玉不出声。
秦枝冷笑,左右这里边的人都是云笙的心腹,也无所顾忌,不怕被人听了去,直接一个个的将名字报出来。
“三皇子?”
落玉的神情没有变化,依旧不言。
“齐王?”秦枝又道。
落玉像是唇角抿紧了些,没有开口的打算。
“四皇子?”秦枝又问道。
说到秦迁的时候,她看着她的神情忽然之间动了一下,眼中忽然之间闪过了浓重的厌恶与恨意,那一瞬间仿佛秦迁在她的面前,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杀了。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她就恢复了平静。
可秦枝一直注意着她的脸色,还是捕捉到了那一刹那。
“她的身上检查过了吗?”秦枝看了云笙一眼。
云笙叹息一声,“什么都没有,昨晚行刺用的刀剑也查出来了,刺向皇上的是跳舞用的软剑,不算是锋利,行刺您的匕首一直贴身藏着,也没什么特殊。”
软剑?
秦枝一怔,宫中不得带兵器利刃,都是要严格检查过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规矩,暗地里如何就另说了,她自己为了防身还随身备着匕首呢。
但是宫中舞女跳舞用的软剑……大抵是没有刃的,用这种兵器行刺,与找死何异?
秦苑纵然有着后宫佳丽,却也不是个孟浪的人,这种舞女也不会随意搭讪,自然不会是因为情债。
她又与秦苑无冤无仇,只能是受人指使。
所以背后的人脑子也坏了?
秦枝忍不住想起来了晚秋方才说的话,若是真的想行刺,必然不会这样。
那会不会是……她根本就不想要真的刺杀皇兄与自己呢?
秦枝皱眉,“她我带回府中,可以吗?”
云笙点头。“自然,公主小心即可。”
秦枝点头,思考了片刻,又吩咐道,“你们让人去查她都和谁有过接触,最近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是。”云笙应声。
秦枝又吩咐了两句,才让秦一压着人直接上了马车回府。
晚秋暂时出去,马车里边只有她和落玉两个人。
秦枝仔细的端详了落玉一眼,发觉她长得确实是很漂亮,较之后妃们都不逞多让,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通透无暇。
她沉吟片刻,问道。“此处无人,你可愿意说,究竟是谁让你刺杀?”
落玉看了她一眼,像是有点紧张,又像是此时被秦枝对她和善的举动让她有点不适应。
她微微开口,斟酌了一下言语,到底还是出声道。“四殿下。”
秦枝嗤笑,“说谎。”
落玉又不出声了,只是神情倔强。
“你可知行刺圣上是什么罪过?”秦枝还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问道。
谁料落玉冷哼一声,语气凌厉,“不过就是一死,若是可以为殿下鞠躬尽瘁,也算是值得。”
“但你失败了。”秦枝毫不留情的打击她,“这样也值得?”
落玉道。“自然。”
秦枝眉头微微皱起,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既然如此,你为何方才不说?”偏偏此时才说出来是秦迁?
落玉冷笑,“公主与殿下向来不和,我就算是不说,您也会怀疑殿下不是吗?”
秦枝不出声了,眼光闪了闪,随后归于平静。
她确实是怀疑秦迁的,毕竟他最有可能。
但是经过这个落玉一说,她反而又有些不确定不了。
秦迁不是没脑子的人,是咬死也不会给自己留下证据的,按照他的行事作风,这个落玉早就在昨晚就该死了。
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况且,她之前在她眼中看到的那一抹恨意,不像是作假。
落玉分明是恨秦迁的,如何会为了秦迁去死?
有古怪,她很快就得出来了结论。
“公主,到了。”马车缓缓的停下,晚秋掀开帘子扶着秦枝下车,又看了一边落玉,像是不知该怎么处置她。
“秦一,送去给萧烨,让他审问。”秦枝冲着秦一吩咐了一声。
“是。”秦一点头,拎着落玉冲着崇国公府走去。
秦枝直接带着秦三去了自己的书房,才疑惑的问道。“昨晚你跟着秦迁出去,可曾发现什么?”
她昨晚昏睡的太快了,险些忘记了自己之前让秦三跟着他出去,此时才想起来。
“四殿下与李家的人见面,商议了自己妾室的事情。”
“嗯?”秦枝挑眉,什么玩意?她怎么没听懂?
秦三耐心解释道,“那名官员是刑部的掌事,从五品,他有一女是四殿下的妾室,昨晚两人只是寻常闲聊,说是那李姑娘像是最近身子不大好,并无其他。”
秦枝张张嘴,有点目瞪口呆。
不知道自己是该诧异秦迁竟然没搞事好,还是诧异他不过刚刚成年就有了妾室?
她轻咳一声,让自己缓了一阵儿,努力接受一下这件事情,毕竟算起来,她怀小宝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六岁,世道如此,不足为奇。
秦枝注意力转移的很快,片刻之后又放在了正事上边。
“若是商议这种事情,至于偷偷摸摸的出去吗?”她觉得有点奇怪。
最近秦迁太安分守己,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秦三其实也觉得疑惑,但是他昨晚是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你去查查那个落玉与秦迁有没有关系。”秦枝皱着眉,眼中闪过了些慎重,她先前闭口不言,现在又这般轻松的承认了是四皇子指使,她总觉得有蹊跷。
“属下明白。”秦三嗯了一声。
“还有,我的那碗汤是经过谁的手,顺着线索查下去。”这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是。”
秦枝想了想,也没有其余的事情了,故而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秦三点头,默默的退下去调查,只留下秦枝在书房里边发愁。
好好的生辰宴偏偏遇上了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刻意策划的。
此刻外患传来捷报,内忧却也只是暗地里的,经过昨晚的事情,怕是也要转移到了明面上了。
要是真的说起来,怕是有不少人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四皇子秦迁。
但越是所有矛头都指向他,秦枝却觉得事情有蹊跷。
她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股子疲惫感涌了上来。
安定京城,卸甲归田,当真是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