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这些年带来的人不少，可她真是没有落着一个铜子儿。
以前想法是“但他每次都会送些银饰，绢花，漂亮布匹哄我开心，心里到底是有我的”。
如今想法是“他每次真就拿着小玩意儿打发我，而大怪带回来的哪个不比他给的一堆强”？
还有为表诚意，让她陪的那些生意伙伴，为催债，让她哄的那些老男人……
“不，三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待我……”季氏不愿意多想，但是如今想起来都幕幕扎心，整个人如坠冰窖。
恍然明白夏南珠说的降火话，是这个降法！
张口想争辩，自己都想不出借口。
夏南珠看她面如死灰的模样，没有半分同情。
继续无情戳破:“待你不一样？那你不妨再想想，他拉来的恩客是为了挣嫖资，还是为了争取别的利益求人帮助拓展其他路子——那他人脉那般广，夏小薇人还在这地界，不应当今天还没被放回来。
若是离了这地界，去更远的地方，他手眼通天吗，还能够得着？
若非也就那点手段和人脉，你以为自己这半老徐娘很值得他继续压榨下去？不过没有更好的接班人罢了——
毕竟，哪个楼里的姑娘有你这年纪了还出来接客的，那也除非是遇见有特别重口味的了吧！
唔，如今应该未必需要你了，因为有人接班了呢！”
季氏本来想喝止的，可是夏南珠每一句都说在点上，让她越听脸色越白，想的越来越多，都顾不上去反驳夏南珠揭露自己的那些破事儿。
“不，不会的……”季氏之前只想着女儿被卖，经手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都没往坏的地方想过。
何况陆三再三保证，她怎么可能怀疑他们十几年的感情，他会骗自己？
真就是陆三哥说的，城里老爷出手阔绰？陆三的形象已经在自己面前摇摇欲坠，他的话还能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些事没被当面捅出来，不代表别人就都眼瞎。也就是你自己太高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罢了！”夏南珠说，“你不妨擦擦自己的眼睛，擦不干净，就换位想想——若是张树成这样卖小薇，你答应吗？”
“绝无可能！”季氏张口否决。
心头又是震惊又是害怕！
……想想自己这大半生，一开始和陆三有首尾，是自家三哥季逑有意借他的关系谋份好差事。
她年纪轻轻守寡，还带着个拖油瓶，也想找个好依靠。就觉得陆三既然看得上自己的颜色，自己或许有机会改嫁于他。
谁知道，陆三只是贪她的新鲜刺激，不仅从没打算娶她。还让她陪他那些合作伙伴，再攀高枝儿……她从不情愿到逆来顺受。
哪怕后来改嫁夏大怪，甚至都是陆三听说夏大怪手里有些银子。
他和陆三的事情也在原来的村子里引得一些闲言碎语，这才给她安排的这门婚事。
夏大怪正好新丧，人虽然丑陋了些，但是对她真心没有二话。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拼命挣钱，回来都是穿着朴素，把最好的都留给了自己。
要说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为自己，恐怕也只有夏大怪了。
但是，她不仅弄丢了他们的女儿，还要害他另一个女儿？
不，什么害不害的？她这都是为自己儿女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说害，也是夏南珠害了她女儿，而夏南珠此时还能如此淡定，那可是她亲妹妹！她还好意思拿张树成出来说事？
对对对，夏南珠这是在挑拨离间，肯定是了！
哪怕那些脓疮生疼，季氏想了很多后，还是觉得自己的立场应该是在哥嫂和陆三这边，毕竟——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哪怕是被利用，不想翻船的话，哥嫂、陆三都不能对自己视若无睹。
哪怕是哄骗，也说明她在他们心里也还是有价值的，值得他们用心的……
季氏心乱如麻，一时坚定一时彷徨无措，不知怎样想才对。
夏南珠将季氏的神色变化看在眼底，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影响到改变原来的三观。
可是，她得干扰她，让季氏有别的事情忙，脑子糊成团没空想阴谋诡计对付她，她这边才有空忙别的有价值的事情。
而非整日纠缠在这些家长里短里，浪费光阴。
于是又说:“看来，你是要野男人，不要自己亲闺女了。”
“你胡说八道！”季氏气愤的反驳，“小薇就是在她舅舅家，明明是你……”
夏南珠打断被自己刺激的快要歇斯底里的季氏:“咱们俩的恩怨可以先放一边，你自己可以想想，你哪怕把你女儿卖给云家，你手里能落一百两，以后小儿子读书也不用愁了，云家还会补贴别的是吧？
可如今你们给她找的归宿，你是得到钱了，还是得到依仗，从此高枕无忧了？”
季氏一愣，居然有些意动。
甚至发散的想，若是小薇真嫁进云家，哪怕给生个孩子又如何？等男人死了，俩老的都去了，云家还不都是小薇的，是她们的！
小薇手里握着云家的根，等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她们还不都跟着鸡犬升天？
这样一想，再比较夏南珠说的处境，心头越发的火热。
“当然啊，前提是人还好好的，否则别说云府——就等着接你的衣钵吧！”夏南珠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季氏瞬间色变，一口咬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南珠望着她真诚微笑:“你是个聪明人，就是把有些亲人看的太重了，才会蒙蔽了眼。”
说罢也不再理会季氏，径直回屋去了。
季氏没有追上去争辩，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考虑夏南珠后面的话——把小薇找回来嫁入云府？
那样的话，三哥是不是也会看在这份上更尽力去找？
想到这里，季氏脑子里真是一团浆糊理不清，再也待不住——
夏南珠回屋之后就关上了房门，等到听见张树成喊吃饭才不客气的出来。
却发现季氏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
张树成看着夏南珠几番欲言又止，眼底有些愧疚，最后也就丢下一句:“娘又去我外祖家了，你先吃吧，我去村口看看小弟回来没有。”
还是坐不住了吗？真不浪费她口舌！
夏南珠闻言垂眼勾唇，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