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掉落在地,她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黑暗中,江砺将她按倒在沙发上,身体朝她压下来。
鼻尖相抵,气息撩人。
“沈星繁。”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有些粗暴地问她,“你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
她还记得他上一次对自己爆粗口,还是他毕业那年表白她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也喝了许多酒。
“我一下班就回来了啊。”
“骗子……”他冷笑一声,气息朝她逼得更近,“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
她有些茫然:“什么?”
他似乎醉得厉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沈星繁……我等了你四个小时,你的十八岁生日,却和陆沉一起过……”
她怔住。
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的事了,是大二那年的暑假。
那年暑假她没有回家,留在北江打工。他们那栋宿舍楼一直有研究生住,本科生想留校也可以跟学校申请。
陆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的生日,专程去她打工的咖啡店找她。她只能提前下班,和他去吃了个晚餐。
吃过饭已经很晚,暑假留校的学生少,回校时又要经过一个地下通道,那里晚上经常出事,所以陆沉陪她一起走回宿舍。
原来,那天江砺回过学校。
心口有涩然蔓延开来,她哑声说:“我还以为,你忘记我生日了。”
那一天,他特意从燕南赶回北江,先去了她打工的咖啡店找她,扑了个空,又回到她宿舍楼下,在那里守了四个小时。
晚上九点多,她终于回来了,身边却跟着陆沉。
他默默地看着他们立在楼下聊天,把手中的礼物丢进垃圾桶,转身走掉。
那时的他自嘲地想,她追求者那么多,怎么会缺他这一句生日快乐?
他又要以什么身份,祝她生日快乐?
这个念头将他的心脏掐住,他阖上眼睛几秒,才凶巴巴地对她说:“沈星繁,我祝你生日快乐。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每一岁都快乐。”
“……”
他似是累了,在她旁边躺下,却依然紧紧掐住她的腰不放。
她没挣扎,沉默一阵问他:“你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再次冷笑一声:“你都和陆沉在一起过生日了,我不能喝点酒?”
她的心口又是一涩。
为她吃醋的人,究竟是二十八岁的江砺,还是二十岁的江砺?
“沈星繁。”隔了一会儿,他又醉醺醺地唤她的名字。
“嗯。”
“你方向感那么差,自己一个人别乱跑,跑丢了谁找你?也别打那么多工了,缺多少钱我给你。”
她的眼里有水光浮现,半晌才问他:“可要是我缺的钱很多呢?江砺,我家破产了,我爸欠了很多钱,把家里的房和车全卖了,还欠人家八百多万。我爸跑了,如果他这辈子都不回来,这个钱就要我和我妈来还。”
江砺有几秒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响在她耳畔。
二十岁那年的他还是一个穷学生,哪怕以他现在的年薪,八百多万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可是,只思索几秒,他就把她拥得更紧,给了她答案:“我陪你慢慢还。”
沈星繁破涕为笑。
当年,她想听的就是这一句话,可是,她怕听的也是这一句话。
她怕自己把他的一辈子都拖垮。
她抬起手掩住眼睛,问他:“江砺,你给我买生日礼物了吗?”
“扔了。”
“怎么扔了?”
“看到你和陆沉在一起,生气。”
“你给我买了什么?”
“别问。”
“江砺你睡了吗?你能不能别睡,再陪我说会儿话。”
她不希望他睡着,一旦睡着,魔法就会消失,二十岁的江砺也将消失不见。
所以,她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才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她翻了个身就醒了。醒来后,发现江砺正坐在自己旁边抽烟。
她坐起来的时候,有个小毯子从身上滑落。
“醒了?”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醉意,却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嗯。”她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
江砺从旁边拿起手机看了眼:“五点。”
“这么早,你怎么不回房间睡会儿?”
江砺四点多就醒了,醒来去洗了个澡,又回到这里坐着。刚点了支烟,她就醒了。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问:“你欠了陆沉多少钱?”
她一怔:“什么?”
江砺抽一口烟,慢慢开口:“昨天听陆沉说,你向他借过钱,借了多少?”
听到他这副没什么感情的口吻,沈星繁知道,魔法消失了。
他似乎也不记得他们睡前的那些话。
“这跟你有关系吗?”
“如果钱已经还了,当我没问。如果没还,我替你还。”
之前她说过,她爸欠了很多钱,那些年他们到处躲债,她妈还为此抑郁自杀过。她的日子之所以过得那么艰难,应该也都是因为他爸的债务。
他昨天见过陆沉以后,突然想起这件事,于是托人打听了一下。
她爸欠的钱保守估计也要好几百万,还有一些钱是借的高利贷。以她的工资水平,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所以,他猜这个钱是陆沉替她还的。
她笑了一下,问他:“四年前,陆沉替我还了五百万,你要替我还吗?”
他的神色不见变化,将烟烬在烟灰缸上弹了弹,平静地说:“我替你还。”
和昨晚同样的答案,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却截然相反。
她讨厌他这副冷静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微敛:“条件呢?”
“陆沉当年对你提了什么条件?”
她往他旁边凑了凑,脸上漾着笑,语气里有一种装出来的轻佻,像是故意刺激他:“他让我和他在一起,跟他维持不见光的关系。”
这话也不算说谎。当年,陆沉确实是这个意思。
以陆沉的做派,他们俩之间的事,早晚得让江砺知道。今天既然他问了,她索性自己说出来。
江砺平静的眼眸里多了抹冷意:“陆沉这样要挟你?”
她依旧笑着回答:“不算要挟吧,毕竟谁都有私心。我和他在一起一年零四个月,他订婚以后,觉得我有些碍事,就把我送回了燕南。我现在的工作,也是他替我安排的。”
她和陆沉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本来就有口说不清。
哪怕她不这样说,也不能阻止他这样想。她这样说了,还能气一下他。可是,这样气他,她却丝毫也没有获得快|感,心脏反而像是被攥紧一样,透不过气来。
江砺看她一眼:“你说过,你没有交过男朋友。”
“我是没有交过男朋友。”她依旧笑,脸上的梨涡隐现,“我只是被包|养,得清楚自己的定位。”
江砺眉头紧蹙,眼眸里的冷意像刀,像是在说,她有多不要脸。
她心里黯然,却含笑望着他眉头深皱的脸,唇又往他耳边凑了一下,几乎碰上他的耳垂:“知道这些,你还想替我还钱吗?”
她鼻息间的热意靠近时,江砺没控制住,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
“你不用这样刺激我。”他把烟丢进烟灰缸里,垂下眼睫看她,“沈星繁,如果你是这样的人,这些年就不会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
她的身体一抖,有些气恼地问:“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他却低头封住她的嘴,在她呼吸不稳时离开,低声说:“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会。哪怕是现在,你也还是没有学会。”
她被他戳穿,有一些恼羞成怒:“谁说我不会?”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与他位置互换,用力地证明给他看。
可是,他说的对,她一点也不会。她就练了个花架子,动真格时,耍不了几下就会露馅。
她这样没出息。
她就只会虚张声势。
江砺却在她的气息落下的那一刻,就陷进了一个梦里,那个梦让他忘了自我,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占有她,想把她和自己困在同一场梦里,想将她拉下,和自己一起在无尽的暗涌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