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繁回房间,将江砺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又找出挂烫机,准备替他把大衣烫一下。
打开挂烫机之后,她习惯性地在他口袋里摸了一下。左边口袋里空空的,摸到右边口袋的时候,却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之后,发现那是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看外观,好像是个——戒指盒。
沈星繁不禁屏住呼吸,悄悄地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枚钻戒。
线条简洁,细节却精致,优雅的铂金戒圈上镶嵌着切割成几何形的钻石,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把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套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试了试。
尺寸刚刚好。
江砺打算……跟她求婚?
她微微失神。
在她的记忆里,江砺从来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盛从嘉曾对她说,江砺高中就喜欢她,但是那时他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好感。在她当物理课代表的时候,还常常欺负她。
后来他爸出事,他对她就更是没有施舍过好脸色。
回忆起那些热脸贴冷屁|股的日子,她的神情微微苦涩。
也许,不是他不浪漫,是他的浪漫没给过她。
她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阴差阳错,他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连一句情话都吝啬。
她在挂烫机的运转声中回过神来,忙脱下戒指,重新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很快将这些失落和纠结独自消化掉。
她永远也无法知道,六年前的江砺会怎样喜欢她。可她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哪怕沉寂了六年,依然炽烈坚定,从来不曾变过。
——
太久没有阖眼,热水澡也无法洗去浑身的疲惫,江砺在床上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沈星繁很早就睡不着了,她躺在江砺旁边,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清瘦的下颌上有新冒出来的胡茬,摸上去轻微地扎手。
见他没有动静,她又将手移到他的鼻子上。他的鼻梁挺直,她早就想摸一摸,只是平时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放肆一把。摸完鼻子,还没有过瘾,她的目光又落到江砺的唇上。
薄唇紧闭,形状精致得似人工雕刻,连嘴角都撩人。
沈星繁没控制住自己心里的邪念,慢慢地凑上去。
江砺早就醒了,感受到她的温热气息后,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他按兵不动,等着她过来。
沈星繁动作做了一半,却打了退堂鼓。
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干多了难免心虚,要不算了……
她酝酿的过程太长,等得江砺心痒难耐,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按向自己。
“想亲我,不用忍着。”
江砺说完,再次在她唇上攻城掠地,不一会儿,他的吻便挟着灼热气息移到她的颈间。沈星繁试图推开他,手却使不上劲儿,只能红着脸提醒:“等会儿还要上班……”
他停止孟浪的动作,头却依然埋在她颈间,声线慵懒而沙哑,问:“几点了?”
沈星繁艰难地伸出手臂,拿起床畔的手机看了一眼:“快七点了。”
“还早。”
伴随着这句话,耳朵突然被咬了一下,那感觉酥酥|麻麻,有些像是触电,仿佛连身上细小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砺见她反应这么大,有些狎昵地问:“耳朵这么敏|感?”
她嘴硬:“你咬疼我了。”
他低笑:“又没有用力。”说着,就又故意捉弄她似的含上她的耳垂。
她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想逃,却被他重新扯入怀中。
江砺闭上眼睛,搂住她的腰哄她:“不碰你了,再陪我睡会儿。”
她察觉到他没别的动作,这才放心地窝在他怀里,问:“今天的图纸会审,你陪我去吗?”
他懒懒回答:“你不是已经找钟工镇场子吗,还需要我在场?”
“江老师,我第一次以主设计师的身份参与会审,你不打算见证一下吗?”
沈星繁对他的反应不满意,说话时,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睡衣的扣子。
江砺捉住她不老实的手,问:“喊我什么?”
沈星繁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唤他:“砺哥,好不好?”
江砺身体一绷,语气莫名比方才僵硬,问:“几点?”
“九点,在城科的综合大楼。”
江砺嗯了一声。沈星繁没注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笑着说:“谢谢砺哥。”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又甜又软,哪怕语调如常,也有些像是在跟他撒娇。
心里被她这么一挠,江砺睡意全无,掀开被子下床,语调克制地说:“以后别这么肉麻。”
沈星繁有点无辜:“盛从嘉不是经常这么叫你吗?”看到他坐在床边换衣服,又问,“你不再睡会儿了?”
“去跑步,顺便买早餐。”江砺换好运动服,立在床边问她,“想吃什么?”
“豆腐脑,多放辣,不要放——”
江砺垂眸看着她:“葱和香菜。记得了。”
吃过饭以后,江砺直接开车送她去建设单位参加会审,虽然事务所已经自审过一遍,沈星繁还是有一点忐忑。
江砺感受到她的不安,问:“紧张?”
听到江砺的问题,她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你把自己的思路说清楚就好,被专家指出设计不合理的地方,也没必要紧张,没人能把图纸一次性做完善,施工的时候还在改图的设计师也不少。”
她苦笑:“道理我都懂……”
她从小就这样,哪怕次次成绩优秀,依然逢考必紧张。
江砺跟她同窗多年,自然很了解她,慢条斯理地祭出大招:“图纸我都替你看过了,你不相信自己,总该相信我。”
沈星繁不禁怔怔地看向他。
他在等红灯时回望过来:“沈星繁,你的图纸做得很好,是我目前到事务所以来审过的最标准、最规范的图纸,如果你都通过不了会审,这个事务所里没有人能过。”
这还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肯定她。
她放松下来,笑吟吟地说:“原来总监对我工作的评价这么高。”
江砺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淡淡道:“不许骄傲。”
沈星繁的唇角却早已轻轻地翘了起来。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她蓦地想起戒指的事来,有点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问:“你没有别的事想对我说吗?”
江砺目不斜视:“比如?”
“比如,我们……”
不等她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沈星繁止住话头,从包里拿出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手下意识地就挂断。
江砺看她:“怎么不接?”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手滑。”
陆沉被她挂断电话后,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助理说:“电话借我。”
助理忙把电话递给他,看着他手指飞快地输了一串号码,把电话拨出去。
那串号码,他连通讯录都不需要翻,显然已经熟记于心。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却是一个陌生号码,沈星繁猜到是陆沉,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里,男人悠悠问她:“为什么挂我电话?”
她的声音有点冷淡:“不小心按错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马上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言外之意是,让他不要打扰她。
陆沉的口吻依然闲适:“知道。我刚刚跟你们高总通过电话,听说你今天有个图纸会审,在城科?”
“怎么了?”
陆沉听出她的警惕,勾唇道:“我来沪市出差,现在在去燕南的路上,你结束的时候,我估计也忙完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沈星繁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沉默片刻,才说:“图纸会审的时间很长,不一定拖到什么时候。”
陆沉:“我等你。”
沈星繁有点无语,只好把江砺搬出来:“可我要和我男朋友吃饭。”
陆沉悠悠道:“可以一起,我不介意。”
“……”
江砺听着他们说话,神色渐沉。从她接起这个电话起,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一向擅长伪装,可是跟电话里的人说话时,却什么情绪都不加掩饰。
这说明,她跟对方非常熟悉,而且亲近。
这个判断令他心口烦躁。
沈星繁深呼吸几口,对陆沉说:“要不还是改天吧,今天太匆忙了。”
陆沉却无视她的诉求,霸道地做了决定:“中午我去接你,见面再说。”
听着挂断电话的“嘟嘟”声,沈星繁神情凝重,听见江砺问:“朋友?”
“……一个学长,出差路过这里,想约我中午吃饭。”
江砺极力控制情绪:“怎么不答应?”
“没心情。”
沈星繁心不在焉地回答完,就低头给陆沉发微信,全然没有注意到身畔江砺隐晦不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