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努力抑制住内心无法言说的恐慌，向他问好。
“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警方没有找到嫌疑人的线索，我就在想，你说的烟头会不会和小巫的去世有关，毕竟烟头是不是林奇扔的也不能肯定……你有没有把关于烟头的事情告诉警察？”
辅导员此时看起来有点儿紧张，仿佛很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
我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毕竟和小巫的死没有直接关系，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一面阻碍了警方调查的进度。”
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你刚刚想去哪儿？”
“我要去找小玉。”
刚刚在监控里我看见林奇来我们宿舍的时候，在门口被小玉抓到了，小玉还和他有过对话！
但是小玉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而且这次林奇没有带鸭舌帽，我看得很清楚。
小玉为什么要隐瞒我？
“我陪你去。”
辅导员提出和我一起去找小玉。
“小玉，林奇来过我们宿舍，你怎么不和我说？”
刚跑完步的小玉大喘着气倚靠在墙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那天我们不是一起看的监控吗？你不是知道……”
“不是那一次！”我打断她，“是3月12日之后，你在宿舍门口和林奇说话了。”
小玉喝水的动作一顿，然后作放弃抵抗地回答道：“好吧我也不瞒着你了，林奇他……喜欢我！”
我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他到宿舍找你，是因为追求你？”
“没错，”小玉的表情有些恐惧，“他是个很恐怖的人，他说过，要是得不到我，就要把和我亲近的人都毁掉！”
“这么说，林奇真的很有可能是因为对你爱而不得而杀了小巫……那下一个，岂不是我？”
我突然意识到了危险。
“林奇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人，小米，你见到他千万绕着他走！”小玉担心地握住了我的手。
“好……”我精神恍惚地应着。
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我犹豫着还是掏出了手机，打算和警察报告这件事情。
刚解锁了屏幕，余光突然瞥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猛地抬头看去，林奇就站在路的那边。
我下意识想逃离，但他正对我大声说话。
但我因为恐惧，耳朵嗡嗡作响，没有听到他具体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神情焦急惊恐。
下一秒，我看见小玉出现在林奇身边。
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狠厉。
小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棒球棍，狠狠将棒球棍抡上了林奇的后脑。
我呆愣着，突然，我的后脑一疼。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见林奇软绵绵滑下的身体，还有从他的脑袋里奔涌喷射的献血。
血，那么鲜红，那么热烈，就像我记忆里的那一场大火一样。
那场大火，是我和小巫的秘密。
后脑勺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觉得自己在被大火吞噬。
无边的黑暗中，我看到了那年的情景……
原来，我有梦游的习惯。
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我半夜梦游无意识地翻进了一户人家，拿起他们桌上的柴油灯，点燃了飞舞的窗帘。
他们哭喊着想逃离，但是门已经被我锁死了。
我翻窗离开，又将窗户用院里的木板档上。
我听得见他们的求助，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只是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削弱，看着他们被大火吞噬。
而我的好朋友小巫在警察赶到之前，把我带走了。
那场大火，烧死了那户人家的夫妻二人。
他们的大儿子在外读大学，小女儿在同学家过夜，算是躲过了一劫。
那个年代，技术设备都不齐全，大火将那间房屋烧得彻彻底底，警方无从下手，只得草草结了案。
5
“醒了？”
辅导员的声音将我从无边黑暗中扯了出来。
我的意识逐渐清醒，后脑勺依旧剧烈疼痛。
“小米，你可能不认识我。”小玉踱步走到我的面前，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而是布满阴狠。
她的声音冰冷无情：“我不叫小玉。”
她走到辅导员的身边，轻轻挽着他的手臂：“我叫方雨，他是我的哥哥，叫方风。”
“也就是你当年烧死的那户人家幸存的兄妹。”
我抬头瞪她：“所以，他才有我们宿舍的钥匙！”
“不然呢？”方雨笑了，她接着说道：“你还真以为当年的事可以逃过去？没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你不知道把，那年我听到家里着火，从同学家抄近道回家时，正好看见小巫带着你往外逃！”
我心里一慌，面上却一脸的无辜：“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和老师撒谎。”方风微微俯身，和我平视着，“你觉得我们会不做调查就随便杀人吗？”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小巫就是被他们杀死的，而他们下一个对象，就是我。
我放弃了挣扎：“林奇是谁？”
“他？”、方雨嗤笑一声，“他不过是一个喜欢你的人。这本来没什么，但是，他好巧不巧地听见了我哥的计划，还妄想救你，呵呵！”
“他……死了？”我颤抖着声音。
“如你所见。”方风笑得温润，可我只觉得可怖。
这时我才注意到，辅导员的鬓角上方没有头发，戴上帽子便和监控里的人一样。
但是……
“你是不是想问那天为什么林奇会来我们宿舍门口？”方雨不愧是我的舍友，一下就看出了我内心的疑问。
“他想来提醒你，但是……啧啧啧，可惜啊。”方雨砸着嘴，似乎真的感到惋惜，“他不知道方风的妹妹就是我，还死乞白赖恳求我提醒你小心我哥，真是一个痴情种呢！”
“你们在校道上杀了林奇，就不怕有人看见了报警吗？”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兄妹俩。
“呵呵……”似乎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你没注意到那段路没有监控吗？再者……一场大火就可以把所有证据烧的干干净净，这不就是你们当年做的事吗！”
他们的笑容逐渐癫狂。
“该上路了。”方风将我绑牢在椅子上，四周铺上了草。
这是一个密闭的地下室，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
“哗”地一声，方风点燃了一根火柴，丢在了我周边的草上，然后带着方雨头也不回地离去。
热，真的很热！
我的衣服已经被火点燃，火舌正在贪婪地舔舐着我的身体。
我的灵魂逐渐剥离身体，弥留之际，我看见了一道白光，那是我被遗忘了的一段记忆。
那年夏天很热，我看着别家吃冰西瓜很是眼馋，闹着也要吃。
我的父母答应我，下次赶集回来一定会买给我吃。
那天他们确实买了冰西瓜，可是西瓜没有进我的肚子，而是被集市上的小狗啃食了个干净。
我被叫过去时，他们浑身鲜血地躺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
有人说看见我父母是方家夫妻撞死的，但是人家开着车早就跑了。
空口无凭，那个年代也没有监控，定不了罪。
我在父亲的口袋里找到了赶集卖得的钱和一个小本子。
小本子破烂不堪，还沾着父亲的血。
我知道，爸爸的记忆不好，很多事情都喜欢记在本子上。
根据爸爸的这个本子，我找到了他们辛苦存起的钱和一些重要的密码，还有爸爸记的一些要做的事。
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
找方家还钱，赶集回来给囡囡买冰西瓜吃。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方家夫妻为了供一对儿女上学，到处借钱。
可是他们发达了之后，却不还了。
而我家本就不宽裕，当初方家找我们借钱的时候，爸妈借给了他们，但现在家里需要用钱了，找他们还，他们却赖账。
甚至撞死了我的父母！
看完我爸的笔记本，我痛苦不已，花了好久才接受他们已经去世的事实。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我火化了父母，抱着爸妈的骨灰大哭一场，精神也随之变得脆弱，每晚都会梦游。
我记起我放火的那天晚上，小巫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她冷静地看着我烧死了方家夫妻，然后带我跑回了家里。
她对我说：“他们借钱不还就杀了你爸妈，我爸妈也借了他们钱，村里很多人都借了，你今天杀了他们，就是在救我们村里所有的人。”
我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睡下了，但是再醒来，却忘记了和父母有关的事情。
只是以为我梦游烧死了人。
此刻，火光漫天中，我仿佛看见父母正端着冰西瓜对我笑：囡囡，快来吃爸妈买的冰西瓜，可甜了！
我又想起那天找到的礼盒里，纸条上写着的“因果报应”。
我突然觉得可笑，但是可惜的是，我没办法告诉方家兄妹真相了。
漫天火光中，我的灵魂在往上升。
我看见在林奇被害的草丛里有个人，他哆嗦着收起了手机，并把录像交给了警察。
方家兄妹杀了林奇的事最终还是曝光了。
林奇的父亲知道真凶的那一刻，眼底猩红，愤怒充斥着瞳孔。
他找了个榔头，往辅导员办公室走去。
我没有再看下去，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再见到方家兄妹了。
到时候，我再告诉他们，什么是因，什么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