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纳兰烟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梦里她还是那个在映月池畔偷偷爬树摘花的小公主。
她第一次遇到风寄年时只觉得得那个人黑夜般的眼睛里是沉睡着星辰的,只一眼便将她的魂魄摄了去。
那时他立在树下望着她,纤瘦幼小的身躯却蕴含着不符合年龄的坚韧与倔强,他问她:可是妖精?她恼怒砸了他满身桃花,花枝插在他发间,挂在他的衣襟上,看上去有些狼狈,而她却笑折了腰。
可就是这么一笑,脚下踩了空她不慎落水,初春风寒、池水冰凉,可他的体温却令她永生难忘。
后来他们一同度过了一段最难忘的岁月,两人倾心相许、私许终身。她从未想到过他终究背负了他的誓言,更没想到最终成为他妻子的竟是她最信任的妹妹纳兰容芷。
梦醒时分眼角已满是泪痕。明明已经很久不会做这样的梦了。纳兰烟伸手欲擦却突然发觉自己已然睡在了床上!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沐浴来着,然后好像因为太困了,还没来得及出浴便睡着了,怎么会……?
想到这里她心里感到一阵慌乱,急忙掀开被子,见衣服完好地穿在自己身上不由感到更加纳闷了,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可脑海中实在没有昨晚出浴更衣的记忆了。
“娘娘您醒了!”雪汐抱着一只插着鲜花的鎏金花瓶进来,却见纳兰烟坐在床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娘娘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昨晚我是如何上床的?”
“娘娘,昨晚不是您让我们回房休息,自己沐浴后更衣后就寝的吗?”雪汐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所以没有印象了吧,纳兰烟想了又想,好像也只要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罢了,帮我梳洗更衣吧。”她刚在梳妆台前坐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
“你没听到吗?我家长公主要拜见皇后,还不去通报!”
“娘娘还在休息。”见对方越逼越近,凌若急忙拦住对方的去路,她深知这位长公主绝非善类,自家娘娘奔波数月来到南曜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她生怕她们突然闯进去打扰了自家主子。
“这都什么时辰皇后怎么还在睡觉?难不成这鄢国人都这般懶怠?”说话间一位宫女装扮的女子伸手便将凌若推倒在地,然后拥护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便要往屋里闯。
“皇嫂,瑾暮前来拜见。”
“瑾暮?”纳兰烟推门而出,就见一位身着桃粉色牡丹裙的女子正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寝宫门口。
那女子脸上画着明艳俏丽的妆容,头上戴着金丝穿珠牡丹冠,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的东珠,手腕上则是一只水碧色的玉镯,浑身上下珠围翠绕,好不惊艳。
“娘娘这位是先帝的三公主,太妃楚氏之女轩辕瑾暮。”挽秋轻轻凑在纳兰烟耳边介绍道。
“哦,这便是瑾暮长公主?竟生的如此……别致。”纳兰烟说话间故作停顿,把“别致”两个字念得很重。见那长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便觉得一阵爽快。
方才轩辕瑾暮纵容婢女推倒凌若之事她是知道的。她纳兰烟虽说平日不与人争锋,但这却并不代表她好欺负,“公主一定很累吧,凌若快去给公主搬把椅子过来。”
“什么?”轩辕瑾暮瞬间被纳兰烟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本宫见公主戴着这么重的饰品,一大早不辞辛苦地跑到我这,实在心疼。在本宫眼里公主本就天生丽质,又何必涂抹如此厚重的脂粉?倒显得庸俗了,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公主是从什么烟花之地走出来的清倌呢。”
“你才是清倌呢,什么九州第一美人?我看你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穿得这么轻透是打算去勾引谁啊?”
因为轩辕瑾暮的这一阵闹腾,纳兰烟没来得及更换衣服便出来了,此刻她身上正穿着夏季的单丝罗的睡衣。
单丝罗本就是很轻透的衣料,穿在纳兰烟身上,配上她那婀娜的身姿,似透非透,影影绰绰,无需着装打扮,便自是魅惑至极。
纳兰烟低头理了理被自己压皱了的衣摆,见轩辕瑾暮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倒毫不生气:“呀,公主怎么还生气了,本宫不过说句玩笑话罢了。公主不妨坐下来喝杯茶,去去火气。”
说话间纳兰烟已经指向一旁凌若方才搬来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差点忘了正事了,不知长公主找本宫何事?”
“自然是有很重要的礼物要送给嫂嫂。”轩辕瑾暮强忍下心底的愤恨,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一步步向纳兰烟走去。
在靠纳兰烟靠的很近的时候,她眸底忽然一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柄短刀,一把刺进了纳兰烟的身体。
“娘娘!!”雪汐三人的惊叫声混合在一起霎时冲破了天际。
纳兰烟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方涂着粉红色胭脂的嘴唇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把短刀便是瑾暮送给嫂嫂的新婚贺礼,瑾暮帮嫂嫂试过了,很锋利呢。嫂嫂你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啊,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和亲公主,说不好听了就是个战利品。所以你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心疼的。”
说罢轩辕瑾暮突然做出了一副惊恐的模样:“来人呐,皇嫂身边婢女心怀不轨刺杀了皇嫂,还不快将她们拿下!”
“你……”纳兰烟倒在一片血泊里眼睁睁看自己的三个婢女被人死死控制住。
“皇嫂安心去吧。皇嫂遇刺,瑾暮已经替你捉到了凶手,这就去交给皇兄处置,定替皇嫂出了这口恶气!”
轩辕瑾暮用帕子擦了擦被血弄脏了的手,得意的转身就要往外走,这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轩辕瑾暮,多年不见不想你这做戏的本领竟修炼得如此炉火纯青,这深宫怕是埋没了你的天赋了吧,若是将你送到戏台上去,那定是个绝世名伶呢。”
“南笙?”她怎么会来这?轩辕瑾暮惊诧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面上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妹妹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姐姐,但姐姐今日着实有要事在身,希望妹妹莫要为难。”
“要事?你说的要事便是刺杀我南曜皇后,然后嫁祸一个宫婢?”那个被称作的南笙女子扫了一眼被侍卫死死扣着的雪汐三个人,质问道。
“南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啊,你怎可轻信旁人,而这般诬陷自己的亲姐姐?”
“姐姐?哼,”南笙看着那个一脸受伤的女子冷冷一笑,“你也配做本宫的姐姐?父皇本是专情之人,一生忠于母后。若非当年你母亲下贱,趁人之危,这世间怎会有你。”
“你……”被人当着面骂自己的生母,轩辕瑾暮的脸瞬间变得漆黑一片,难看至极。
不过南笙并不在意她的感受。“你什么?轩辕瑾暮,本宫给你次机会好好想想这话到底该怎么说。你装出的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父王受用,在本宫这里可不起作用,如今父王不在了,我倒要看看玄幽哥哥是会护着你还是护着本宫!”
说话间南笙已蹲在了纳兰烟身边伸手探了探纳兰烟的伤口、脉搏,又嗅了嗅自己指尖沾染的血,随即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给纳兰烟喂下。
“这短刀上所淬的毒药名叫断魂散是母后研制的独门剧毒,这世上只有我与大师兄处尚有存药,不知长公主这是打算陷害本宫还是陛下呢?”
南笙笑得明艳,可是轩辕瑾暮早已由黑变成了惨白。
“轩辕南笙你什么意思!”轩辕瑾暮高声怒吼道,似乎想靠自己的声音掩饰内心的慌乱,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就好像是街头耍泼的辣妇,哪里还有作为长公主的尊容?
“呀,姐姐你的面具掉了!你说你怎么就一不小心露出真容了呢?”轩辕南笙指着轩辕瑾暮那张因为气恼憋得通红的脸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对!对!对!就是这副表情,跟话本上的那些毒妇怨女简直一般无二!”
“南笙,我当你是妹妹事事都让着你可没想到,没想到,你,你……”不得不承认轩辕瑾暮真的是十分善于演戏,见南笙这么说,她就像个被指出错误的小孩子一般急忙纠正太态度,再一次做出了十分受伤的表情。
“呦~姐姐还真是聪慧,一点就通,这入戏速度当真是叫人佩服啊!”轩辕南笙看着她掩面欲哭的模样瞬间感觉厌恶至极。
想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她轩辕瑾暮便是这般跑到父皇面前告状诽谤她们兄妹仗着嫡系出身几个欺负于她的。可偏偏父王因为觉得亏欠她母亲很吃她这一套,每次都会狠狠的将他们兄妹几人训斥一顿。
想到这里轩辕南笙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几个还打算陪着你们主子演到几时,还不快把皇后娘娘的人放了!”
轩辕瑾暮身边那几个原本押着雪汐三人的侍卫见轩辕南笙这般动怒确实被震慑到了,急忙替三人松了绑。
“多谢萱妃娘娘!”得人恩惠,三人一经释放,便急忙跪下来向轩辕南笙磕头道谢。
“都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些礼节做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娘娘进屋。”说着轩辕南笙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命令身后的一干婢女道,“初瑶你快回庆阳宫拿我的药箱过来,等等,庆阳宫太远了,方才来的时候看到霍御医在林子里采药,你去把他拉过来。剩下的人随凌若一同去准备些热水。”
轩辕南笙这一系列命令发布的干脆利索,丝毫没有在意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轩辕瑾暮。
轩辕瑾暮见轩辕南笙这般无视自己,气得感觉自己的肺腑都要气得炸掉了,从小到大她轩辕瑾暮没少仗着自己的眼泪得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到父皇怀里一哭轩辕南笙她们兄妹几人还不是要让她几分。如今父王走了,没想到轩辕南笙竟然就这么不把她当回事。
她虽然气愤但顾忌轩辕南笙身边有玄甲军副统领叶卿离护着,而自己带来的人抓几个侍女还是绰绰有余,若是要对付叶卿离那就是找死!
无奈只能靠骂一骂轩辕南笙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之情,只是这边哭边骂的样子真的是难看至极。就连她自己带来的侍卫宫女都直想跑得远远地好拉远和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