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火热心情,瞬间凉了几度下去。
过去,在我的印象中,容西月是个非常温暖的男子,温润柔软而又睿智。
他待我极好,我从未见过容西月发怒,确切地说,他从未对我发怒过。
可是如今,仿佛一切都已经变了,容朗死后,那个待我温柔的容西月,便不复存在了。
没想到,他对我的误会,如此之深,竟暗中给我使绊子!
他当真就如此恨我吗?
我一阵恍惚,耳中嗡鸣。
屋内容西月又说了几句什么,我没有听清,耳中嗡鸣消停下来后,便听符鬼道:“这些人都是东方芜的得力助手,不如就先从他们开始下手!”
下手?
对谁?
闻言,我心中警铃大作便听容西月对符鬼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符鬼应声,语气轻快。
我将瓦片轻轻盖好,偷窥的洞口便恢复如初,我开启磁力悬浮,从容西月的房顶如鬼魅一般,迅速飘远。
从我丞相府的那颗凤凰木爬下去,一颗心忐忑难安。
我有些失神地走在府中小道上,树影瞳瞳,层层叠叠,黑暗得让我有些难以喘息。
这一切竟然都是容西月做的,一想到此,我心间便细细密密地疼。
丹青县矿洞中,我跌落悬崖,他纵身跃下,黑暗中一寸寸摸索着寻找我,他绝望的的哭泣声,犹在耳侧。
那时,他的皇族教养,风华绝代,尊贵优雅,全都不要了,仿佛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们在一起有多不容易,他容西月最是有体会。
可我爱他至深时,我们的感情,他说舍,就舍了!
说好的信任,也不复存在了。
第一次,我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他能带给我温暖感动,却也能带给我心痛。压抑着,像无法喷发的火山一般,找不到出口,只能隐没在地底,任它积压灼痛自己。
我双手交叉着,抱着自己的双臂,仿佛如此,便可以让自己温暖起来。
他要伤害我可以,我认,可我不能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人。
不管是谁,都何其无辜!
如此想来,这京华城中,与我走的最近的,除了洛烟柔,就是祁不语父子了。
最近,又多了个温行舟。
想到此处,我放下手臂,挺直了脊背。
再抬起头时,我已藏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快步回到梧桐小筑中,十三正披星戴月,在院里空地上练剑,他招式凌厉,气势如虹,静若青松屹立,动若蛟龙出水,行入风卷流云,挪时风动叶随。
他的周身,流动着一股无形的气,壮阔如澜,任其调遣。
待我走近他,他那一套剑法正收势,见我回来,他反手握住剑柄,将剑背在身后,对我道:“先生,你回来了!”
见我着一身夜行衣,他微微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多嘴问我。
“十三,你悄悄去温行舟府上,转告我的话,就说让他加强戒备,最近没事儿别出门,还有,看好温老爷子”我郑重道。
“先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许是见我脸色有些难堪,他眸中流露出些许担忧。
“嗯”我点点头,道,“去吧!”
“是”十三抱拳领命。
“等等”他三两步便走出老远,我突然想到今夜之事,见他叫住。
听我唤他,十三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向我望来,我嘱咐道:“洛雁洛尙书府上,你也去一趟。”
“是”
“快去吧!”
十三这才快步离去。
我回到屋内,快速休书一封,将纸条卷成一个小筒,装进一节小小的竹管中,竹管的一头系着一圈红绳。
随即,将我屋中那面摆了满墙的陈设移开了一些,露出一个小小的鼠洞来。
我将那系着红绳的竹筒,挂在老鼠洞口,又将陈设移回原位。
我拉起黑色面巾,将脸蒙住,回到府中那棵高耸繁茂的凤凰木下,飞身而上。
我先去了祁不语府上,祁不语父子已经睡下了,我本还在禁足期间,不能让旁人瞧见,也不知祁不语府上,有没有旁人安插的奸细,若是从正门进,于我甚是不利。
好在我来过祁不语府上几回,他的房间我记得位置。
没有惊动府中下人,很快,我便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祁不语房内。
待我掀开窗子,翻身进去,脚尖刚一落地,一个冰凉的东西几乎是瞬间,搭在了我的脖子上,顿时我身子一僵。
这感觉,在容朗死后,我没少体会。
“别动手,子诚,是我啊——东方芜!”随即,我拉下拂面的黑巾,轻声说道。
祁不语竟这般警觉,这身法竟也这般快!只怕秦箫和容西月对上他,都难以招架吧。
从前,我看他文文弱弱,只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
是我看走眼了!
想不到,他竟是深藏不露,这样的速度,这世间恐怕少有他敌手。
也难怪,他常年在外寻母,却未听他说起过歹人。
有这般身手,谁拦他,那不是不长眼嘛!
我怕再晚一点儿,便被祁不语给抹了脖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闻言,我脖子上那冰凉的剑被移开,祁不语有些诧异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打扮成这样?”
见我一身夜行衣,祁不语显然有些诧异。
他将手中的剑随手放在桌上,便要去点灯,我忙制止了他。
“别点灯”我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事出突然,我还在禁足,不能让人看见,与你说几句话便走!”
我道:“近日府中定要加强戒备,出府时,定不要一个人,定要有人护卫。”
“发生何事了?”听我语气肃然,祁不语直觉发问。
我道:“我得到消息,有人会对我身边的人不利,我担心你们会因我受到伤害,故特来告知你们!”
“看来,这个对我们不利之人,你是知情的!”漆黑的屋子里,祁不语的修眉下的眸子,漆黑得不见任何反光。
听他如此说道,我突然陷入了沉默,他说的没错,所以,我无法回答。
祁不语与我相交时间不短,他虽也与旁人交朋友,但与我最是诚挚,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想他,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清风霁月般洒脱,当真是神仙般的人。
若因我而受到伤害,我万死难辞其咎!
“总之,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也会命人暗中保护你们的”短暂的沉默之后,我正色道:“我还得去通知烟柔,就先走了!”
说罢,不待他说话,我迅速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一路疾行,我穿梭在京华城参差不齐的屋顶上,很快便来到了洛府。
洛府不同于祁不语府上的沉寂,成片的房屋中,透出昏黄的烛光,院中也偶有下人,在其间快速穿梭。
我眉头一皱,心中疑惑,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起来。
洛府我虽来的次数不多,却也记住了个大概,那些疾行的下人,要去的地方,便是洛皈尘的房间。
我去洛烟柔所住的小院儿逛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人,那必定是在洛皈尘屋里了。
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体,我从屋顶倒挂下来,勾住了长廊的立柱,神不知鬼不觉的,同我脚下那人一同去了洛皈尘所住房间。
那下人端了一盆清水,刚到门外,便被从门里出来的莲儿接了过去。
“怎么这么慢!”莲儿抱怨了一句,一脚将门踢合上了。
待那下人离去,我从柱梁上翻身而下,蹲下身来,紧贴着窗户。
屋内洛烟柔与洛皈尘说着话,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三人,我警惕地瞅了一眼四周,拉开窗户翻了进去。
一进去,三人立刻发现了我,莲儿反应最快,刚放下水盆子,一脚便朝我踢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侧身错过了这一击。
我忙拉下面上的黑巾,露出脸来。
“先生?”莲儿即将踢到我的脚,顿在半空中,“您怎么来了?”
“我”正要解释,我的目光落在端坐在床沿上的洛皈尘身上,“洛皈尘受伤了?”
洛皈尘面色有些苍白,一身白色的锦袍上,沾染了点点血迹,一条臂膀整个被血染红了。
洛烟柔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正在替他剪开伤口上,被凝固的血液粘住的衣料,见我进来,以为是刺客来行凶,她的身子缩在洛皈尘身后,洛皈尘护着妹妹的模样,像极了护崽儿的老母鸡。
看清楚我的脸后,洛皈尘整个身子松软了两分,洛烟柔从他身后走出来,柔声问道:“阿芜,你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见我一身夜行衣,洛烟柔明显有些不适应。
“这个,等会儿再说,我来时有要事相商”我忙道。
我的目光落在洛皈尘手臂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抖出一颗药丸子来,递到洛皈尘面前,“吃了他!”
见状,洛皈尘依旧锐利的眸子,盯着我瞧了一瞬,拈起我手心里那颗药丸子,便塞进了嘴里。
莲儿将烛火移近了一些,我看向洛烟柔,她与我对视了一眼,明白了我的意思,将手中的剪刀交给了我。
“今夜事出突然,我来此,是想让烟柔离开京华城的”我一面剪开洛皈尘手臂上,粘在尘伤口上的布料,一边长话短说。
“咱们在京华城待的好好的,为何要离开呀?”莲儿不解。
洛烟柔也用疑惑的目光,探究地看着我。
“洛尙书,你今夜你如何受的伤?”没有回答莲儿的问话,我将话题转向了洛皈尘。
“从望月楼出来,遇刺!”洛皈尘简短回答。
我凝眸,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一条白色的帕子,揭开瓶塞,将瓶子里的药水,倒了一点在帕子上,清洗着他的伤口。
洛皈尘好似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任我在他的伤口上擦拭着,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蹙眉道:“洛尙书,京华城不太平了,为了烟柔的安全,她得立刻就走!”
闻言,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