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长是自己开的快艇，也亏得他年轻时兴趣爱好广泛，还记得基本操作。
秦漫已经收起枪了，迎面吹着夹杂水汽的风。
“高处长，方才对不住，时间紧迫,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
高处长也知道她心里急，但这办事方法着实骇人，用轻咳缓解尴尬。
“有烟吗？”
高处长狐疑得递过去一包，秦漫接受得理所当然，可是风太大，火点不起来，她索性也不抽了，站起来吹风。
“哎，你坐稳点。”
秦漫：“没事，你开你的。”
“听江队长说,你以前不是干这个的。”
秦漫心不在焉得回他，“嗯。”
高处长总感觉这个女人气场特殊，不像好人，又胜似好人。
“他还说我什么了？”
高处长：“他很担心你和周监委相处不好。”
秦漫轻笑。
高处长总算是稍稍放松一些。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让他一个人去了。”
秦漫浅淡道，“没必要问。”
“我本来是想一起下去的，江队长说，得有个人留下主持大局,山里还有很多派出去的弟兄，真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秦漫没说话，这确实是江练这种面面俱到的老好人，做得出来的事。
“我接到周监委电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从直升机上下来了，但是不敢走远，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我若再出事，你们就真的连个知道位置的人都没有了，这绵延群山要找小小的人，就更困难了，索性找了个快艇先和你们汇合再想办法。”
“就在前面了，那里是龙心的位置。”
所谓龙心，就是篝火燃起时从空中向下看去，整条山脉上点勾勒出一条蜿蜒苍龙，有头有尾，有四肢关节，而中心的龙心位置，在风水学上是一处藏风聚气的宝地。
快艇慢慢停下，靠在岸边，秦漫撑手跳下。
“你就一个人去吗？”
秦漫言简意赅，“麻烦高处长回去告诉他们，如果天亮之前，我还没有传回消息，那么大概率此地有猫腻，可以派人来搜山了。”
高处长：“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40了，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等到天亮再直接搜山也行。”
秦漫摇摇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秦漫：“中宵赤壁月不落，飞星太庙火不尽，等到月落之时，太庙的火也不在了。”
“高处长，你说的很对，我也相信江练的判断，现在只有你能找得到这个地方，我和江练的命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就把手枪别在裤腰，挽起袖口，扎上披散的头发，义无反顾得走进那密林之中。
高处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觉她就是一个善与恶兼具的矛盾体，而这种矛盾在她身上碰撞出的震撼美感，令人心为之一颤。
黎明前的黑暗更加深沉，她的目光却在黑暗中犹如明灯。
“江练，我来了。”
秦漫很难理解高处长所谓的龙心理念，她觉得这处山坡在这群山环抱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她想多了，这山里没信号。
不像其他的，有时还有一两格不稳定的信号，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在黑暗中穿梭，被绊倒了好几次，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她的方向感不是那么好，很快就在林间迷路，心急火燎得开始喊江练的名字。
就这么找了快一个小时，她随意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
想要找到江练，就得先搞清楚太庙的火在哪里？太庙又在哪里？
可是这里没有篝火，空气中都没有那股烧焦的气味，一切都是如此静谧祥和。
她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一个建筑物，连小小的土地观都没有，她甚至想过坟头古墓，但这山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
她焦头烂额之际，余光忽然瞥见黑影如鬼魅般从前方一晃而过，立刻提起精神。
“谁？！”
她摸向腰间的手枪，“谁在那里？”
那个影子不回答，又往前走了两步，秦漫小心翼翼得跟上去。
“不说话我开枪了。”
她举起手的同时，一丝浅淡的烟草味从后方笼罩而来，钻入鼻窦，她感觉那味道有点熟悉，但却不是她经常抽的那个牌子，不知道在哪闻到过。
根本就没给她回头的机会，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劈下，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感官一点一点抽离，动不了，看不到，闻不着，最后才听不见。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短短几秒，她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称呼。
“先生……”
坠入黑暗，坠入深渊，坠入温柔乡。
那股烟草味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她还是没想起来。
阿良从前方走过来，看着水鬼环抱着秦漫的双肩，抄膝抱起，走到一根大树下，轻轻把她放到树根边上。
“你还是这样，永远是个路痴，找不对地方。”
阿良：“先生，天就快亮了，要带她走吗？”
尽管黑夜中根本看不清什么，但水鬼看着秦漫陷入昏睡的脸庞久久不离。
“阿良，你说等她醒过来，知道那警察死了，会怎么样？”
阿良：“她不会知道的，他们连尸骨都找不到。”
水鬼轻松一笑。
“你说得对，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去掰秦漫拿着枪的手指，却注意到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一愣，沉沉的看过去。
“你竟然，接受他的求婚了吗？”
他很想把这枚戒指摘下来，扔到水里，再也找不回来，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把手枪重新上了保险，然后塞回她的腰间。
“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天空由漫漫无际的黑，转为深海茫茫的幽蓝，那只神出鬼没的水鬼就这么蹲在秦漫身旁，贪婪得看。
“先生，该走了。”
水鬼站起身来，俯视着她。
“秦漫，你可别怪我，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他现在必须死，就因为你。”
两个人的身影又隐入林间，很快消失不见。
秦漫就这么就着初晨的寒风，静静倚靠在那。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她。
“秦漫，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