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有短促的枪战，江练猜测突击队终于行动。
他尽量平稳呼吸，汗水滴入到破开的伤口，他咬牙忍着。
秦漫一直抓着他的手，借此来缓解他的疼痛。
江练看出她的焦灼，安慰道。
“特战队已经展开行动,他们会压缩包围圈，我们很快就能得救。”
又两声，就在旁边，秦漫探出眼去看，两拨人马就在不远处交战。
江练询问道。
“哪边的人？”
秦漫：“两边都有，就是没有你的人。”
江练颔首。
“等吧，等我的队友找到我们。”
枪声渐停，秦漫再次探头去看，猛得缩回来。
“另一波人被全部打死，他们找过来了,是厉骁的人。”
江练把自己撑起来，秦漫恶狠狠把他摁回去。
“叫你别动！”
她说完，就把身上套着的防弹衣也还给他。
“他们不会伤害我，我帮你引开他们，你有机会就联系你的队友来救你。”
江练伸手，居然没能拉住她，眼睁睁得看着她暴露视野，以一己之力拖着四五个壮汉远离这地方。
秦漫此时此刻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跑，跑远点，不能让他们发现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咯噔。
她忘了一件事！
她忘了问他名字了，她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没机会给她后悔遗憾，她别无选择得吊着他们拼命得跑。
她一点都不像是个孕妇，步子又大又快，就算不断倒气，缺氧感越来越重，也未曾停下来过。
很可惜她没有江练高大上的自动巡航功能，跑着跑着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一回头跟过来的人还更多了。
再往前看，转角出现了一个女人，是沙狐，这姑娘已经疯得不顾形象。
这下玩大了。
秦漫还想再跑两步，忽得感觉双腿一阵酸软，有一股暖流顺着股间流下。
她向下看去，是刺目的红色。
沙狐举起双枪，先是愣怔一瞬，随后嘴角痴狂得勾笑。
秦漫双腿无力，直直跪到地上，消极悲观得闭上眼睛，等待着会有子弹将她射穿。
枪声响起，沙狐的眉心，被开了第三只血眼。
她身后的同一水平线上，厉骁的枪口飘袅冒烟。
沙狐这个可悲的女人，被她苦苦倾心追寻之人杀死，哪怕临死前，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得到。
倒下的不仅只有沙狐，秦漫也跟随着那一声枪响软倒。
厉骁撒腿冲过去，把她捞进怀里。
“先生，我们中计了，有条 子。”
厉骁抱着怀里脸色煞白，细细颤抖的秦漫。
“我遇到了，还打死了一个。”
“那现在怎么办？这里肯定已经被条 子包围了。”
他的眼睛黑得看不见光。
“按我说的做。”
片刻后，一辆车冲出来，车身瞬间被集火打得千疮百孔，早已设置好的路障一个接一个得被撞开，倒刺扎进车胎中，四轮全部报废的情况下，它还在拼命向前逃窜，摩擦出的火花碎屑掉了一路，拖着像火凤凰的羽尾。
“前方雷区！弃车投降！”
那辆车对这警告置之不理，加速驶向布置好的雷区。
轰隆！
车身瞬间被弹出去，底盘零件七零八碎，又重重砸下来。
特战队举枪围拢，打开车门，搜索目标人物。
洪谦的耳机中传来汇报。
“报告，车内一人，已确认死亡，没有发现目标！”
洪谦确认道。
“水鬼不在车上？”
“是的。”
洪谦下令道。
“那他一定就还在里面，各分队加大力度压缩包围圈，全方位搜索！”
没等到水鬼的消息，却等到江练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
“留两个小分队收拾现场，其余人，收队。”
洪谦：“江练？你几个意思？”
江练那头不回答。
那个被抢了对讲机，又被塞回来的特战队员，悄咪咪对着洪谦说道。
“这地方内部还有秘密通道，还是让水鬼给跑了。”
他看了看背上一片血迹的江队长。
“江队长还受伤了。”
洪谦一听，抓着对讲机也从指挥车跳下去，自言自语道。
“让你不听乔英的，她还能害你不成！”
洪谦扶额。
“怎么办，我现在开始有点同情局里领导了。”
——
两日后，星洲岛私人庄园。
秦漫唇白如雪得躺在床上，医生欲言又止。
“先生，很抱歉，没保住。”
秦漫再次流产，她和厉骁的孩子，没了。
厉骁面无表情。
“你先出去吧。”
乔英双手插兜倚靠在旁边，也想走，厉骁忽然叫住她。
“乔英，你留下。”
乔英回头看过去。
他的脸藏在密布阴云下，阴鸷的眼正缓缓盯过来。
“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乔英一嗤。
“我解释什么，她流产又不是我造成的。”
“你猜猜看，我在沙狐的尼斯城堡里，遇到了什么？”
厉骁走近，嘴角抽动。
“我遇到了条 子。”
乔英撞上他的眼睛。
“怎么，你怀疑，我在给警方通风报信？”
厉骁也紧紧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我去东国见沙狐，可只有你知道。”
乔英毫无惧怕之意。
“那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厉骁伸手，直接将她的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递给她。
“开锁。”
乔英照做，他仔仔细细检查她的简讯和通话记录，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又还给她。
乔英不服气道。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现在就杀了我，以绝后患？”
厉骁没有动作，露出了笑颜。
“怎么可能呢，乔英，你可是我最大的一笔财富。”
乔英怒怼道。
“厉骁，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逼我从兴津出来的，你很了解我，我早就说过，我是一只不忠诚的狐狸，你把我放在身边，就得学会忍受。”
“你要是再怀疑我，让我感到在你身边做事已经不是良策，我可能真的会重新掂量一下，到底帮哪一边更划算。”
乔英摔门而去，她看上去很镇定，并且还敢对厉骁大呼小叫，好似对这种欲加之罪发自内心得感到愤怒。
但其实，她知道，厉骁今天或许只是试探，他迟早会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她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她必须要尽快给自己做别的打算。
秦漫被她的摔门声吵醒，朦朦胧胧中，就听到厉骁的声音，他在吩咐底下的人调查乔英。
“佤邦寨那次，乔英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查出来。”
她就算不记得什么佤邦寨，也能从他的口气中品出火药味。
“厉骁？”
厉骁挂断电话，眼神低垂，将那些暴戾藏进去，才转身走过来。
“是不是吓坏了？”
秦漫摸了摸肚子，抬头望眼欲穿。
“孩子没了。”
厉骁安慰她道。
“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的。”
秦漫看得清晰，厉骁这个人，好像对于失去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很深很重的感触，冷静得像血都是没有温度的。
“你不难过吗？”
厉骁眼睑下的肌肉轻轻抖动两下，他被问住了。
“别去想了，都过去了，未来还长着呢。”
他不关心这些事，反倒问起别的来。
“秦漫，你有没有在那地方，遇到别的人？”
秦漫听到了一点他的电话内容，认为这个问题别有用心，她选择相信乔英和那个不知名的人，刻意隐瞒真实经历。
她摇摇头。
“你们互相开枪后，我就摔在地上，子弹就打在我的耳边，我一点一点慢慢爬，好不容易才爬出去，到处都有追我的人，我只能跑，不停得跑……”
厉骁将她揉进怀里。
“是我没保护好你。”
秦漫也尝试旁敲侧击。
“怎么要这么问，难道除了沙狐，还有别的人在吗？”
他当然否认。
秦漫从他怀里钻出来。
“厉骁，现在你能好好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和沙狐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为什么会有枪？为什么会杀人？”
厉骁微笑着，用上帝对众生的口吻，回答她。
“没有为什么，我们天生就是这样的人，秦漫，你的手上也沾着血，你只是忘记了，但不代表你没做过。”
他迷惑着秦漫的心智。
“我们是能重新制定这个世界运转规则的人，是能将命运的不公、世俗的枷锁都踩在脚下的人。
“秦漫，你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你说的话会变成他们不敢违抗的箴言，跟着我，找回你自己。”
秦漫半信半疑道。
“我曾经，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厉骁十分确认。
“你是，你会开枪，会杀人，会躲过枪林弹雨，你就是那样的人，你和我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都是上帝不可饶恕之人。”
“我们只有彼此，秦漫，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秦漫微笑着。
“厉骁，你爱我吗？”
一点轻吻落在她的软唇上。
“我当然爱你，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像我这般爱你了。”
秦漫盯着他的唇，又盯到他的鼻，再盯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了很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就和她自己一样，捉摸不透。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独活吗？”
厉骁把问题抛回给她。
“你想我跟你一起死吗？”
秦漫抓着他的肩膀拥抱上去。
“相爱的人，生要在一起，死当然也要在一起啊。”
在她看不到的后方，厉骁的脸冷下来。
她就算失去记忆，也依然执着于拖他一起下地狱。
这一执念，还真是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