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皮肉上扎着碎玻璃，温热的血从血管里涓涓流出，穿插交汇，顺着指尖滴落。
“滴答。”
秦漫挣扎着掀开眼皮，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光，感觉到疼痛的她,同时也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
“滴答。”
她逐渐分辨出这规律的声音，不是指尖的正在滴落的血珠，而是油箱破裂正在漏油。
“江练。”
“江练……”
她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答。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把浑身所有力量都集中到大脑，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一切。
清晰可见，驾驶室一侧的车框受到挤压，严重变形，包括前档在内的所有车窗玻璃，都碎成了渣,洒在角角落落。
身上，脚下，车窗外的地面上，尽是血和玻璃碎渣。
安全气囊弹出后又萎缩，蔫头耷脑得垂在那。
江练侧头陷入昏迷，一动不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斑斑血迹。
秦漫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哆哆嗦嗦得抬起一点手指。
“江练……”
她够不到他。
她憋着一口气,憋的嘴唇发白颤抖，也够不着他。
车轮压过路面，碾压过那些碎渣，一辆黑色的小车从她眼前疾驰而过，她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分辨出一个轮廓。
那辆车发现此处发生了交通事故，刹车停在路边。
秦漫再也坚持不住，眼皮逐渐沉下去。
她想，会有救的吧？
她和江练都会有救的吧。
黑色车门打开，一只修长劲瘦的脚踩上实地，男人走下来，手上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熟练得在指尖翻飞出花样。
他走到被撞的车辆旁边，手上的打火机清脆一声合上，滑入口袋里。
他伸手手扣上门把手，轻而易举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手指微屈，轻轻覆上秦漫的鬓发。
“秦漫，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不过，这是你逼我的。”
逃出海神号游轮爆炸现场的厉骁，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此，如晴天白日游走的厉鬼。
他弯腰把昏迷中的秦漫抱出来，稳步走向自己的座驾。
厉骁病态得往她满是血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自己的嘴角也沾上了殷红的血迹。
他用舌尖舔舐，品尝到她血的滋味，偃意得笑着。
开车的阿良问道。
“先生，那个警察，怎么处理？”
厉骁把秦漫放下，回头望着那个方向，看到了地上正在缓慢流淌过来的汽油。
打火机又在他的手上燃起嚣张的火焰，他点了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烟雾从他的口鼻中飘袅升空。
他微笑着看向那个车祸现场。
“江警官，永别了。”
他轻轻一弹，手指间仅仅抽了一口的烟被扔在地上，不远处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流淌而来的汽油。
红色尾灯闪烁，黑色汽车扬长而去。
地上的烟缓缓燃烧着，一丝一丝的烟雾随风飘荡，只待那汽油跋山涉水流淌至此，江练的命，秦漫的念想，就全部会化成抓不住的烟，成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的东西。
洪谦这辈子都没这么能耐过，一边打电话联系定位江练的位置，一边吊着后面一屁股抓超速和闯红灯的交警，还要一边叫人叫救护。
他一骑绝尘得赶到现场，什么也顾不上得狂奔过去。
江练的车被撞的面目全非，驾驶室一侧变形严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车门都打不开来。
洪谦绕到副驾驶，却发现车门是打开的状态，而副驾驶上的秦漫也不知所踪。
车里只有江练一人。
没有时间给他多想，他弯腰钻进去。
“江练！”
他尝试叫醒无果，伸手去试鼻息。
还有气！
还有的救！
洪谦试着徒手把他从座位上扒出来，但是失去意识的人如同一滩烂泥，更何况，他整个人还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座上。
被他一路吊着追上来的交警也赶过来。
洪谦来不及解释。
“快帮忙！他腿卡住了！”
洪谦的一身莾劲派上了用场，大力出奇迹，三脚把座椅靠背踹废，座椅的滑轮松动，又是三脚直接把卡住的驾驶室车门从内部揣开。
但是卡住江练腿的地方位置刁钻，他要是再踹，就得把他的腿也一起踹截肢了不可。
急中生智的他终于聪明了一回，把同样变形的后备箱暴力砸开，拿出了换胎用的千斤顶，把它放在那座椅和挤压变形的车身中间，用千斤顶的力把卡住腿部的缝隙松开一些。
伴随着千斤顶霸道的力量，座椅下本就松动的滑轮卡扣直接报废，向后弹去。
江练被卡住的腿彻底得到了解脱。
几个人合力把他拖出来。
洪谦双手叉着腰，喘着气擦了一把汗。
他一路赶过来气都没顺过，抓毒犯都没这么累。
这时他余光瞥见了地上一点袅袅白烟。
“哪个没公德心的，随地乱扔烟头。”
他刚吐槽完，整个人愣住，回头看向那冒着白烟的地方。
汽油像长了眼睛，还就往那头奔，就快要碰上了！
他立刻下令。
“撤！都快撤！”
洪谦双手托起江练绵软的身躯，咬着牙拼了老命得往外拖。
那些帮忙的交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发生车祸的地方最好不好靠太近也是常识。
有人在逃命的时候，上来搭了把手，让洪谦的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汽油触碰到燃烧的香烟，火星立刻引燃，蓝色的火焰迅逆着流向蔓延回它原本的地方。
“轰”得一声，火浪由内而外，辐射了整个路口，滚滚浓烟掺杂着猩红的火焰扶摇直上，卷成了一朵可怖的蘑菇云。
洪谦立刻伏下身体，挡在江练前面，防止他再受到二次伤害，背上溅到带着火星子的残渣，烫得他嗷嗷直叫。
但他还是一动没动得护在江练前面。
“乌拉乌拉……”
他抬头看到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拉着警笛赶来。
他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江练。
如果乔英没有来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如果他没能赶过来，及时救下他。
江练，市刑侦队队长，秦漫的心上人，就已经死在这场蓄意谋杀里，连尸骨都被炸成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