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学堂里的课发生了些变化,所有专业课的老师都不在,甚至有个别学生也不在!
后来才知道,唐一宁今天有手术要做,这些不在的学生是去观摩了,那是老师对表现优异学生的奖励!
当真是令人羡慕。
手术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聚精会神的,就算是唐一宁说的没有听懂,学生们都会拿小本本记下来。
相比第一次跟唐一宁做手术,这一次,不管是徐太医还是惠民医署的四个大夫,都已十分熟练了。
香凌香草各带了两名女学生,小青小蓝也跟在旁边学习观摩。
对学生们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哪怕一个个小脸煞白,也都在努力克服生理上的不适!
直到两个时辰后,手术结束。
小蓝点头,将五名学生带出去,却没有想到,刚出手术室,有两个学生就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
他俩一吐,另三个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五人吐了个昏天地暗,回过神来后脸更白了,齐唰唰看着小蓝。
小蓝,“没关系,多看几回就不吐了!”
五名学生:“……”
小姑娘招手叫过下人来打扫,把五名学生带去了厢房,“你们几人先休息休息吧,一下子往脑子里灌太多的东西,也会成为浆糊的,睡醒了慢慢就吸收了!”
五人还真是倒头就睡!
——
张成醒来的时候,双眼发木直勾勾地瞪着。
脑子里全是他未婚妻的笑脸,那温婉大方的模样,一幕又一幕,直到他看到那破败的身体,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跳骤停,下意思地想捂一下胸口,才猛然发现他是趴着的!
夜无忧敲晕他的那一幕闯进了脑中,加上鼻腔里冲刺着的陌生味道,令他嘶吼出声,“夜无忧……”
哪还管什么尊卑身份了!
“叫那么大声做甚,我耳朵又没有聋!”
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
张成想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他只能爬在那里,张整脸放在一个窟窿里,看着眼前那一块棕色的地板!
“夜无忧!”
“听到了!”
“夜无忧!”
张成的嗓子都变成暗哑了。
然后他就看到夜无忧的脸了!
夜无忧趴在床下,“闹什么呢,老子告诉你,如今手术做完了,你就给老子乖着点,再敢给老子放肆,老子这辈子都不让你见夜长乐!”
原本一身怒火的男人,瞬间就跟露了气的气球似的,瘪了!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夜无忧站了起来,“我媳妇给你做这个手术不容易的,你最好惜点命!要是你自甘堕落,你才最没脸去见云舒!”
夜无忧没在多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后,起身离开了!
张成趴在那里,双眼僵直,不知道为什么,那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一颗心酸酸涩涩,刚想放声哭出来,却听到了脚步声,那点子哭意只得憋了回去。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最好别哭,我媳妇顺道给你的脸收拾了一下。”
“什么?”
“就是给你去个疤美个容!”
夜无忧又走了。
张成心情复杂地看着地板。
地板上落下的泪珠里好像有个影子,他努力想看清她是谁,却只看到一双含笑的眸子:阿成,好好活着!
——
有的时候,报仇也并非一定就得取了性命!
当张成身体恢复到可以下地后,夜无忧就让柳项带他去见了夜长乐!
没有见到夜长乐的时候,张成的心里想过千万种杀她的法子,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还是让她活着吧!
夜长乐对张成有种变/态的执着!
当年也是因为知道他死了,她对他的念想才熄了。
可她本来都该死了,偏偏竟然醒了,还换了牢房,那一刻她就知道,张成还活着!
而她之所以没有死,该是她十七叔做了手脚!
所以,她坚信张成有回来的那一天,故而哪怕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也仍旧每天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坚信,心底那个丰神俊朗的身影定会看到她的美!
当她听到开锁的声音时,她下意识地顺了顺头,却愣了片刻,双眼瞬间崩射出欣喜的光芒!
不是那个送饭的人?
她有些颤抖地将手指伸到了嘴里给咬破了,而后将血一点一点描在了唇上,就像在涂着唇脂!
脚步声停下来的那一刻,她缓缓转过身抬起了头,而后笑了。
只是那笑又瞬间断了!
满眼的错愕,“你是谁?”
那一年,张成自己划花了脸,也用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了赫连池身边,只是前些日子,唐一宁给他手术的时候,顺道将他的脸也修了修!
虽说不能彻底修好,但到底是比那一脸伤疤好看!
可是,岁月的痕迹,唐一宁无法从他的脸上抹去!
明明才三十出头,可他看上去,却沧桑的像个五十岁的老翁!
夜长乐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张脸与心底那年轻俊郎义气丰发的脸放到一块,那一刹那,她心里有什么断了、碎了!
只剩下不可置信的目光!
从她转身到最后,哪怕这表情在一息间完成,张成也看了个明白。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哼自己的还是哼夜长乐,总之没有在看她,缓慢地往外走去!
“你站住……张成,你站住!”最后的那一刻,夜长乐嘶吼出声。
可惜,张成脚步未停!
夜长乐跌坐到了地上,她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了,“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就有那么好吗?”
“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哪怕她破败不堪,在你的心里,她也是最好的?”
“啊——哈哈哈——”
夜长乐觉得活着再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她站了起来,奔向了对面的墙壁!
可她到底没有那个勇气!
贴着墙坐到了地上,双眼僵直!
——
张成慢慢走出了牢房!
看着外面的太阳,他扬起了嘴角,十几年了,他头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柳项过去扶住他,慢慢往马车走去,笑道,“报了仇,心情是不一样啊!”
张成却没有接他这话,上了马车他才开了口,“陪我出趟城吧,我去给云舒上个香!”
出城的时候,顺路买了些祭品!
柳项陪着他去了城郊的陵园,扶他坐在了云舒坟前,后将祭品一样样摆上,嘴里说,“嫂子,我叫柳项,因为老张身上有伤,所以这祭品我来给您摆啊,莫见怪!”
张成的手轻轻落在云舒的墓碑上,这是当年他亲手为她立的,也是他亲手刻的!
“云舒,我没有杀她,你会不会怪我?”
柳项倒酒的手就是一哆嗦,连酒带杯一块洒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