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此刻的态度,苟文明很满意。
想不到,我蓬莱威名竟如此之盛,连司州这些地方都传遍了,估计天下也差不多如此吧!
呃,苟文明你想岔了。
苏峻之所以吓得汗水都出来了,是因为他是河间王的心腹,更掌管河间王的秘密死士部队。不仅是或听,或打探的各种消息让他很清楚蓬莱诸人的事迹,关键在于:
他是实地去故安城东战场看过的!
而且去的时候大火才刚刚熄灭,那份百万大军于天雷地火中灰飞烟灭的战报,就是他在考察了半个时辰战场后,苦胆水都吐光了,心理实在是受不了了,根据目测和范阳百姓的传言写的。
王浚的幽州大军不过几万,怎么会目测出百万这个夸张的数字?
天地啊!
除了夸张以外,当时王浚的幽州部队站得多散,由此可见一般!
苏峻能不怕吗?
他刚才可是要让蓬莱仙尊们跪地领死!
反之,夹在中间的马车队伍,就没多大反应。而且几天前在离故安更近一些的邺城,那些流氓围城,护教军引导时,也没见多大反应。
苟文明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抱拳的苏峻,问他:“老实交代,你们追杀的是不是皇后?”
卢谌翻译完毕,苏峻急忙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消息确认了,麻烦也来了。
管不管?
朱佳也走出来了,没搭理苏峻,和苟文明快速商量着。
两人也觉得难办。
管吧,和河间王的友好双边关系估计要动荡,甚至破裂。
当然不是怕,而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个掌握朝廷和皇帝的王爷过早的结下死梁子。最起码众人的这一身晋朝爵位官职名号还有大用呢!
不管吧,传出去了,科教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蓬莱仙尊的威望放哪里?
卢谌和卫玠无所谓,听师尊的。宋华威和祖逖更是只管听命令。陶侃倒是希望仙尊们救下皇后,不管怎么说,作为晋朝的臣子,这是起码的态度。
主辱臣死,皇后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欺负,陶侃感觉到莫大的屈辱!哪怕是仙尊们救治好母亲的病,自己卖身故安,可只要科教没造反,没有明目张胆的建立王朝,那就还是晋朝的治下,晋朝的子民,就有义务管此事!
朱佳和李琴觉得老陶的话在理。
不管怎么说,一国之后,不应该有如此屈辱悲惨的下场。
那就不要同河间王的友好双边关系了?
明白了师尊们的基本态度和顾虑,卢谌略微思索,很快眼睛一亮,问苏峻:“汝方才所言,羊后已被废?”
还单膝跪地的苏峻闻言老实说道:“去岁四月丙子日,羊氏便已被废为庶人。然,十一月,周权矫诏复立羊氏为后,洛阳令何乔虽诛周权,但此诏令却未废止。故而,故而……”
卢谌接口道:“故而,羊氏仍为后?”
苏峻点头,又急忙辩解道:“周权乃矫诏也,上(皇帝)于长安,何以洛阳出诏令?”
卢谌抚掌说道:“然也!此矫诏尔,羊氏已然被废,一庶人也。”
苏峻又开始懵了,这人啥意思?
替我开脱?
好人啊!
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的苏峻感激的看着卢谌。
卢谌话锋一转说道:“一庶人尔,何以谋逆大罪冠之?苏将军怕是搞差了吧!”
苏峻眨眼,不明其意。
“呵呵,我科教爱怜世人,诸位师尊不意见世人多行杀伐,尤以伤害女子为耻。故而,欲将此庶人及其同人护下。”卢谌呵呵笑着说道:“苏将军以为可否?”
苏峻明白卢谌的意思了,略一思索就说道:“非是不愿,只是王爷那边……”
卢谌还没开口,陶侃不悦道:“既为矫诏,上于长安再出一旨,言废便可!羊氏为庶女,亦无复后之望,河间王何需多心!”
苏峻不敢表态,朱佳和苟文明不高兴了,这大晚上的,早点整完早点睡觉多好!朱佳让一名战士拿来一个还很新的千里眼2型望远镜递给苏峻说:“上次河间王使者欲求此物,未能如愿。如此,便以此物与你交予河间王,换羊氏一命,如何?”
看见这个望远镜,苏峻眼睛一亮,探子们早就知道这东西,还花了极大的代价搞了两个“千里眼1型”,王爷视为重宝。
这可是更高级的2型!
这绝对能让王爷满意,让自己交差。正准备点头的苏峻眼珠儿一转,扭扭捏捏说道:“羊氏已然被废,便交予仙尊即可。只是,清河公主尚在其内,这……”
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比较新的望远镜,苏峻一把接过,慷慨说道:“但请仙尊宽心,峻便遵仙尊所言,这便返回长安,定说服王爷,不再为难羊氏。”
这个千里眼是我的!
两边皆大欢喜。
准确的说是三方欢喜。
苏峻欢天喜地的带队伍走了,承诺明日一早便派人带几艘大船下来后,很快消失在远方的暗夜里。这干脆利落的态度让朱佳和苟文明一直以为有诈,不敢懈怠,暗哨增加数名撒出去后,大圆阵才解散,但1连依然全副武装戒备着。
这一通忙碌下来,那皇后的车队竟然毫无动静,也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明确留下来的举动,更没有上前哪怕是说声感谢的话语。
这态度,让朱佳很不爽。
苟文明无所谓,嘿嘿一笑对不爽的朱佳说:“行了,你就知足吧,没讹咱们就不错了!”
“扑通”一声传来,两人定眼一看,皇后车队中一名护卫估计是失血过多,栽倒在地。其余的十名带伤的护卫依然尽职尽责的戒备着护教军,马车上也没有动静。
朱佳的不爽到了极点,吼道:“你们的护卫如此忠心护主,为何不救治,岂不令人寒心!”
没过一会儿,那个估计是内宦的男子下了其中一辆马车,吩咐几句后,陆续又下来七八人,皆为女子,着宫装,开始慌乱无序的表面功夫救治。
李琴看不下去了,叫回朱佳小声说道:“要不,我带医护班去看看?”
看着对面毫无章法的混乱救治场面,还有那当中几辆依然没有动静的马车,朱佳叹息一声,命令2连将其彻底包围警戒。
一下子被一观便知是精锐的重甲战兵围住,长枪指着,马车队伍明显慌乱起来。又看见一奇装怪服的女子带着十人,从包围圈松开的口子里走来,未带武器,拎着一些箱子。
卢谌上前,冲马车队伍大喊道:“勿要惊慌,仙尊慈悲,前来救治尔等,若有异动,若敢不敬,就地格杀!”
便携式玻璃灯被重新架起,盏盏油灯迅速燃起,让光照更甚,也让那些人惊讶好奇,不住打量。
李琴带着几名弟子和医护班,戴上口罩和白布手套,在战士的守护下,开始帮受伤的十来名护卫和宫女包扎缝合。那名失血过多严重昏迷的护卫也很快测出血型,随后两名护教军战士上前抽血,再输血给这名护卫。
其余的护卫眼睛睁到牛眼大小,不住做出吞咽动作,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必死”的同伴幽幽转醒,连缝伤口的疼痛都忘了。
或许是看见了外面的救治场面,一辆马车上钻出一中年长髯,着玄色大袖官服的男子。还有一小孩跟着,约莫3-4岁左右,扎着羊角辫。灯火下,一双灵动的眼睛转溜不停,好奇的观望着玻璃灯,脸颊有点肥嘟嘟的可爱感觉。胆子也比较大,趁中年人不注意,几下小跑到一盏玻璃灯下看个不停。
卢谌看见此人,连忙对朱佳小声说道:“师尊,此人乃琅琊王氏嫡出三房之长,名旷,字世弘,与家父一向有间隙,乃琅琊王司马睿姨兄。”
中年男子此时对朱佳长揖道:“琅琊王氏王旷,见过仙尊。”
朱佳眼睛一眯,看着王旷,感觉有点意思了,问道:“王敦与你什么关系?”
听完卢谌翻译,王旷闻言回答:“乃吾族兄。”
朱佳又问:“汝缘何在此?”
王旷苦笑道:“旷本居丹阳太守一职,奈何扬州刺史陈敏行谋逆之事,旷不从贼,被其驱赶,无奈之下,欲往下邳投奔睿王。”
朱佳呵呵一笑,戏谑的看着王旷说道:“丹阳往下邳(可理解为扬州到徐州),汝来洛阳作甚?那琅琊王紧随东海王,莫不是汝奉东海王命,欲挟羊皇后至东海?”
王旷不语。
河间王和东海王,是现在的两大巨头。河间王掌控朝廷和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东海王总得手里有牌吧,皇帝搞不过来,就打起了皇后的主意?
王旷不说话的态度让朱佳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八九不离十,可这特么又难办了!
这下怎么感觉自己这一行护教军成了夹在中间的一方了?
司马颙这头刚刚打发,还不知道用两个望远镜换一个皇后和公主的命会不会影响“双边关系”呢,特么这头又冒出“双边关系更深厚”的司马越。
而且,怎么说羊氏也是皇后,还有个清河公主,这两人总不能跟着南下寻阳,再带回故安吧!就凭目前这样的场面还不出来感谢的态度,就不是好相处之人。
朱佳脑壳痛,后悔早知道一路这么多事,当时就该让王涛带队。这时,“砰”的一声爆响,吓了在场诸人一跳。
那小孩不注意把一盏玻璃灯推到,摔碎了,火星四溅,吓得哇哇大哭。可爱的肥嘟嘟小脸上,眼泪鼻涕长流,真是我见犹怜。
李琴连忙上前,换了新手套,蹲下不住哄劝,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又叫人递上一块方糖,趁着他张嘴大哭吸气之时,一下丢进去。
小孩立即不哭了,挂着眼泪,鼻涕还时不时的冒出来,嘴巴却咀嚼不停,不时抽动小鼻子几下,又很快咯咯笑起来。
这让众人莞尔,摇头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