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乔尖叫一声，只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看到一群苍蝇长成了刺猬大小，不由得她不惊惧恶心。
“哈哈，没想到吧，我把蛊虫养在了此处。”东方玉林得意洋洋。
穆飞羿拧了眉，将司乔往身后拉了拉，啐他道：“恶趣味。”
“你懂什么？”东方玉林瞪起了眼，下巴朝那些坑洞翘了翘，“你再仔细瞧瞧，看看它们所啃吃的，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朱雀的魂魄么？”穆飞羿冷飕飕道，眉宇间一派平静，反而是东方玉林一脸惊讶，“你竟然看出来了。”
穆飞羿冷哼一声，一脸这不很简单的事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是我在幸甚宫时就告诉过你要来看雀魂，并不是你聪明。”东方玉林又道。
司乔闻听，从穆飞羿的身后探出头来，再向那坑洞看去，运用圣珠之力，果见众蛊虫所包围着正埋首苦啃的，乃是莹莹发光之物，其深嵌在坑洞之底，深不可测，亦大如磨盘，九个皆是如此。
仔细瞧去，二为赤金，七为银白，在蛊虫的啃咬之下表面犹如一个巨大的筛子，尽是千疮百孔。
东方玉林道：“夜情之蛊嗜好元阳，其实元阳根在魂魄，乃是魂魄所滋之物，故我突发奇想，该蛊虫应也喜食魂魄，我这正好有现成的，但一直隐而难寻，我便将夜情之蛊灌入朱雀脏腑，令其自行去觅，果然不负我所望。”
司乔从中听出了几重隐含意思。
第一个是，镇鸿寺，顾名思义，为镇压朱雀之意，既然可由之通往朱雀脏腑之地，说不定就是指的镇魂，那镇鸿寺实则镇魂寺。“我这正好有现成的”这句话验证这点。
第二个，在此之前，东方玉林并不能准确地找到朱雀的魂魄，因此才想到靠夜情之蛊的寻觅之力。
“奇怪了。”司乔望着那些坑洞喃喃道，“无论妖魔还是人畜，既然未曾气绝，不都该有三魂七魄么，这里有九个坑洞，明明是少了一魂的。”
“阿乔，你的术数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东方玉林脸上淌满了没正经的笑意，“我正是为此邀请你们两个过来的。不然这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六王爷怎肯赏光？”
“缺失了的是命魂。”穆飞羿走过去低头审视了一番后得出结论，“看来是运用了某种手段藏身到人间去了。”
“呵呵，在这方面你有经验，你可以猜猜它藏在哪里。”东方玉林唯恐天下不乱。
司乔却没有将关注点放在这一句上，而是思忖穆飞羿所说的“命魂”及“藏身”，她突然心底浮起疑问，“既然我们如此轻易地就进到了朱雀的脏腑，并且看起来它的魂魄也孱弱无力，为什么我们不趁机将它杀死呢？”
区区的夜情之蛊就能将其魂魄咬出千疮百孔，虽说这里面一定少不了东方玉林的作用，但看起来灭掉它们也并非困难的事情。
未等回答，她又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万年之前，大劫之战，神魔同殒……可剩下的上神想必依旧很多，为什么没有将这些魔物粉身碎骨，化为乌有呢？为什么仍让他们的残躯留驻在世间，令其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呢？”
虽然难，但成王败寇，毁尸灭迹消减神魂的办法一定是有的。
她以为穆飞羿和东方玉林会回复以“魔物除之不尽犹如杂草春风再生”等等套话来回应。孰料两个人却尽皆脸色一滞，尤其是穆飞羿，他直直地望着司乔，一张玉面之上满是怔怔，眸底的神色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沉重，只是无尽的看不透的雾色起起伏伏，万千沧桑时光如花叶荣枯在其间绽放又凋落。
司乔的心莫名跟着一抽。
“哈。”这等气氛却被东方玉林突兀的笑声打破，他一巴掌拊在了穆飞羿的后背上，“阿乔啊，你这问题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哥哥就喜欢你这股机灵劲儿。”
虽然受了一巴掌，穆飞羿却纹丝不动，听着东方玉林在侃侃而谈，“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给你诌个故事做比喻。”
“从前有个有钱人家里收集了很多古董，有一天他发现了一只老鼠跳进了一个精美的玉盂里，他本想要用石头去砸这只老鼠，可是一想到一旦砸过去，老鼠虽然会死掉，心爱的玉盂也会被打碎，他便停止了自己这鲁莽的冲动。”
“这不是投鼠忌器么？”司乔道。
“对啊。对啊。”东方玉林笑道，“我再诌个故事你就更明白了。从前有个人，他养了一只老虎在家里，他当然知道这只老虎很危险，弄不好会闹出人命来，可是呢，不管多少人说，他都仍然不舍得将之杀掉或者放走，甚至跟劝解的人势不两立，只因为他希望着有朝一日能用得上这老虎身上的某个部件做药物呢。”
“……”司乔非但没有更明白，反而糊涂了，这不是养虎为患和与虎谋皮的变种么？
不过跟那个似是而非的“投鼠忌器”一结合，她便弄清了脉络，一定是朱雀这等魔物周身有着堪比玉盂和虎皮虎骨一般的宝物，对于白月安这等天神来说是至关重要非要不可的。
而且先前他们从望山魔龙那儿不是取走了一颗龙睛么，想必那就是宝物的一种吧。
然而让司乔依旧有些疑惑的是，拿走龙睛的乃是褚大宝，穆飞羿可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那么这次，我们要从朱雀身上得到些什么？”她问道。
东方玉林欲要张口解答，穆飞羿扬起手来，“听，是什么？”
夹杂在地面的闷颤中，是一缕似有似无的风声，带着腥咸的气息，司乔低下头去，看到脚下所踩的枣泥糕纹理好像比先前要稀疏了。他们就仿佛是立足在一张网上，还是一张血网，能看到下方有浆液四通八达，缓缓流动。
那些兢兢业业地在魂魄坑洞中埋头苦吃的蛊虫们仿佛在这一瞬间也感受到了异常，齐齐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