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宝出现在了火光之中,他的背后飘着两个黯淡的影子,周身已经没有笼子的桎梏。
“父皇母后。”司乔大声叫道。
影子没有反应。
褚大宝冷冷地看着她,“我已经在他们身上中了魔族独有的毒,他们必须永生永世留在魔域才能苟活下去,你若执意将他们带走,迎接他们的便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
他挥了挥手,那两个影子便靠司乔近了一些,司乔下意识地向前去接,可是一股劲风吹来,将那影子便吹到了上方,司乔扑了个空。
她仰头去望,那一对影子正巧垂下头来,与她对望,受魔气侵染,他们的目光并不清澈,甚至是有些呆滞和冷漠。
司乔心中一痛,褚大宝又道:“如果你嫁给我,今晚我们成亲,明日一早我便会给他们服上解药,自此三界六道天高海阔,他们既是我的舅舅与舅母,又是我的岳丈岳母,我定不会再难为于他们。”
司乔眼中浮出厉色,一记光刀抛了过去,“休想。”
褚大宝轻轻一闪躲开了,看向司乔的目光中闪过不屑与玩味,“水凰上神,本尊以为你身为上神,是世间最重情重义之人,也是个能为天下为人子女者做出表率之人,不料却如此地无情,这样看起来,神界与我魔界又有什么差别?”
他一味胡搅蛮缠,司乔知道跟他多说无益,便一言不发,羽光所化的刀刃例不虚发地向他周身要害处攻去,已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褚大宝躲了几招后,便被一记白光袭中胸膛,大片的黑血倾泻而出,他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司乔脸色凝霜,手下之势并不减缓,而褚大宝手臂撑地,又一连中了几式,浑身失血,双唇苍白地狼狈地望她,双眸之中似乎有一抹乞求之意。
看起来似乎命悬一线之间。
一丝不忍令司乔停下手,冷声道:“放我们走。”
褚大宝呵呵一笑,惨淡至极。
“乔妹,如果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会肯么?”
司乔看着她,摇了摇头。
“大宝哥,请放我和我的父母离开。”
“休想。”褚大宝厉喝一声。
下一瞬他整个人消失不见,其快速与灵活就像是从未受伤过。
司乔顿觉不妙,背后一凉,她低头看向心口,一道黑光穿胸而过,形如五指,牢牢抓锁住她的身体,一股力量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她本能地挣扎,但挣扎带来的疼痛太过剧烈,令她的反应迟钝了一息,就这一息,她已经被钉在了一棵巨大的魔树之上。
褚大宝一身红衣,在树下看她。
而她身上红衣半褪,动弹不得。
鲜血自伤口汇成溪罅道道纵横,却并没有坠到地上,而是在流到衣袍下摆时便回溯回去,无一而漏地被胎元所吸,胎元发出淡淡的光晕。她袖中的万神之源微微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隙,似乎在吞吐胎元所绽放的光芒,那些光晕在最初无差别地辐放之后,果然调整了方向,尽数朝万神之源而去。
司乔并不知道这些,她忍痛放眼外望,黑暗之中方圆几十里各种颜色的眼睛都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无数个明灭不定的灯笼,那是大小魔头们自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
“魔尊的婚礼。”
“魔尊的婚礼。”
不少妖魔在呼喊,声音由小及大,此起彼伏,渐渐地震耳欲聋。
“呃……原来还觉得妖魔少,原来都藏在这里了。”槑槑突然细声细气道。
“比起来上一次大劫,还是少多了。”嗰嗰回应道。
“诸位。”有个沙哑的声音自魔群中响起,半透明的影子漂浮起来,是雪魔,他面对着妖魔,嗬嗬笑道,“今夜魔尊的大好日子,回顾魔界千百劫来,从没有过这样的盛事,让我们一起恭贺主人吧。”
“恭贺主人!”
“恭贺主人!”
“……”
“愿主人与尊后同心同德,永劫恩爱。”
“……”
司乔收回目光,望向树下的褚大宝,他也在始终看着她,眼神阴冷,却也并非无波无澜,那似被冰封的眸子深处涌动着无数的说不出口的情绪,绝大部分是恨意。
到了这一刻,他恨她至深,入了骨髓,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衣,面容肃然中浮着慈祥,静静地看着两人良久,突地幽幽地叹了口气,迈步向前一步,道:“司姑娘,你和主人的这一世是由我看着长大的,今日冒昧,就由在下为你们做个主婚人吧。”
他是褚亭长,也即智为。
他站到了司乔和褚大宝的中间,略略提高了音调。
“生灵淼淼,以魔为尊,六道荒荒,我主至高,今日良辰,上神贵宾之水凰圣女,与我主无演喜结良缘,四海为贺,古今同乐。”
他的目光从司乔的身上移到褚大宝,又从褚大宝转到司乔。
“一拜永劫不灭之魔灵。”
随着他的喊声,司乔陡然觉得身后的参天古木晃动起来,接下来令她更为惊愕的是,那将她死死钉盘住的古树不但晃动,而且还弯下了树干,这一弯迫使她的身体也随之前倾,做出的动作正像是在与前方之人对拜。
褚大宝早已与她同一节奏地躬下身来。
“二拜魔域八方古尊。”
古木再鞠,司乔依旧抵挡不了它的掌控。
若是这第三拜也被拜成,即便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也会有夫妻之分的名声传出去,令四海八荒或是看笑话或是惊惶,真正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所以当褚亭长继续高叫“魔尊魔后夫妻对拜”之时,司乔忍着抽筋拔髓的痛苦,硬是让那古魔树没能继续挟着她弯折,而她的口中咳出大口的鲜血来,她拿手去掩,那血便尽数灌入她的袖中,一半入了胎元,一半泻在万神之源上。
司乔知道这并不是结束,第二口血第三口血很快来到喉间,她硬生生相继吞咽了回去。她强直着脊背,听着神体内传来咔咔啪啪的碎裂的声音,依旧咬紧了牙踮起足来,尽全力向上飞去,那株树龄不计其数、根植魔域不知几深的参天魔木被她带得一起向魔域上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