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司乔和白月安是悄悄地去得灵界——司乔不想惊动任何人。但是当她到达灵泉边界的时候，干涸的圣水四周立满了人。
灵界的诸多长老，熟识的旧朋，都来了。
司乔此刻是个会动的灵泉，三界之中其他地方不知，但她若回归，灵土是一定会有感应的。
他们中不少人满脸复杂地看着司乔，当然也不乏有些欣喜的面容。
他们的圣女回来了，他们全族的珍宝与希望回来了。这个珍宝比之从前有了更加不一样的含义，她不仅是珍宝，还将是唯一的终极的。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弥补的。
而这样的现状恰恰是她和她身边的男人造成的。
人群当其中独独没有司重大长老。
“大长老还在锁青潭那里闭关。”大虫长老笑眯眯道，说完又暗自给司乔传音，“他被你家白掌柜的关了几千年，从他偷偷挖走咱家的灵泉就关了，前几天才放出来，喏，就是你们回神宫的那天，可是那老头倔得很，回来后继续在牢房里呆着，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要你家白掌柜亲自将他请出来。”
他的传音只能瞒得过在场的其他人，瞒不过白月安。他也没有想瞒白月安。
只是白月安无动于衷，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很显然，白月安不会如他所愿去锁青潭对司重大长老服软。
夹在中间的司乔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先将司重大长老的事情往后放一放，她对着灵界众人说了些久别重逢该说的场面话，因为有了白月安掘灵泉为她重塑魂魄的事情，不管司乔是愧疚也好，还是不安也好，到底彼此心中是有一层隔膜的了，所以话说得虽然完满，多少显得有点疏远。
尤其是对着昔日跟她朝夕相处过的那些姑姑们。
大家却是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他们眼中的司乔与之前的水凰相比，还是有一些不同了，虽说长相是一样的，但从前水凰给人的感觉多少是上位者的感觉，再亲和也是一位不怒自威、法力无边的上神，眼前的这一位却多了邻家小妹的意味，美貌是一样的惊世美貌，但眉眼之间接地气了许多。
这些都需要他们适应。
“大概下凡一趟，沾惹的人间的烟火气尚未消退。抑或是七情六欲……圣女是要断情绝欲的，上一世水凰便栽在了跟太子殿下的感情上，这一世……瞧他们眉眼之间恩爱的……想都不敢想后果……”一位年纪最长的姑姑暗想。
“你们先散去吧。“司乔道，“除魔之事我会一如既往地担承，亦不会令三界有后顾之忧。诸位再信我一次。”
她既这般说了，灵族众人便依言从事，三三两两地离开。只有大虫长老倒背着手，拐杖在身后一撅一撅的，没有走的意思。
“你们是要下到灵泉底看一看么？”大虫长老问，“我老人家可以给你带路。”
司乔正有此意，但白月安却推辞道：“不必了，我对灵泉熟门熟路。”
“我知道你熟门熟路，你小子在灵泉上下了几百年的功夫才把它掘走，能不熟吗？”
大虫长老没好气道。虽然看起来不大高兴，但他仍然一跃而下，跳入了茫茫的灵泉之穴，当然，里面现在已经没有了水，只是看不到尽头的雾气缭绕。
司乔和白月安紧跟在后，和他一道下去。
情形比司乔原本的想象还是要坏，灵界之所以为灵界，便是因着这灵泉的缘故，失去了灵泉，灵界也就失去了生机的源头。
“灵气越来越淡薄，虽说比之其他地方，比如神界啦，还是要浓郁很多，但与以前相比，没法比了。”大虫长老拿拐杖戳着地面叹息道，“你看这灵土，原来是乳白色的，豆腐一样，现在变的黄黄的，糊锅的白面馒头似的，只怕以后情况会更糟糕，等到灵土成为黑棕色，就跟神土差不多了。可能咱们跟神界也该合并了。”
司乔望着四周，这片她自亘古以来便一次次重生又牺牲的地方。无数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在她的脑海里明明灭灭，数不胜数，而她虎口处的圆卵忽地灼热起来，将她整条胳膊染得滚烫，继而沿袭到整个身体，圆卵咕噜咕噜地转，像个活物一样兴奋。
司乔一边以手安抚着一边发愁，这可怎么办才好。灵族在天界之中一直处于相对优越的地位，即便是神族也比不得，因为靠着灵泉中浓郁的灵气修炼得容易，他们的寿命抑或是法力都要偏高超一些，可从今往后呢，灵族势必会泯然于上界之中。
是她对不住灵族……
“快看。”大虫长老眼睛一撑，拐杖扬起差点打到司乔。
“这地面……这地面变色了。”
一如大虫长老所说，他们脚下的灵土本是黄黄的，这一瞬忽地退潮一般色泽自司乔所立之处往外变浅，一圈紧跟一圈，层层涟漪，很快便成了雪白——细细软软，刚磨出来的豆腐似的。
司乔的虎口剥裂一般地疼，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自胎元向外挣脱。
难道它要离开我了吗？司乔心中不安道。
一只温厚的手攥上了她的手腕，一股清凉自他的手心而来，烫至沸点的胎元像是被一道绳索禁锢住，陡然消停了。
“随我一起。”白月安轻声说着，牵着司乔一起弯下身子，他用她的虎口去靠地面。
就在这时，司乔看到她所站立的地方——乳白色的坚硬如蛋壳的地上裂了一道缝隙，而她的手背靠上去的一霎，那缝隙蓦地扩大，一条丝一般的水线从中直喷而出，直溅了伸头看热闹的大虫长老一脸。
“唉吆。”大虫长老布满褶皱的眼皮撑得溜圆，他抹了抹脸，盯着湿润的手心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最后嚷道，“灵泉，灵泉。”
司乔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那细细的水线仍在喷射，她试探着将手背离开，水线变细，直至中断，一旦靠上便又开始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