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而幽静的街道上,郎世闲目光震惊地看向前方骤然出现的一个女子的身影——赤榴女皇。
赤榴女皇向他飞奔。
一边跑一边哭,泪水从脸上滚落,重重地溅在地上。
郎世闲如遭电掣,僵立在原地。
司乔微笑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赤榴女皇跑到郎世闲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郎世闲一开始傻子一样,后来反应过来,将她死死地拥入怀中。
两个人若是身体能够互融,早就成为了一个人。
司乔将悬在郎世闲头上的玄天镜召回,幻境缓缓地收拢,就在这时,司乔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幽长的叹息。
叹息中还夹杂着一声低语。
“谁不渴望……这样的结局……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福气……”
司乔心中悚然,抬头去望,一抹黑烟在半空中悬浮。
“大宝哥。”司乔失声叫道。
那黑烟驻了一驻,眨眼便消逝了。
褚大宝——魔帝无演竟来到了这里。司乔慌忙施展神识去探寻京都状况——魔尊无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诸灵成魔。
出乎她所料,一切与先前相比并无变化。
司乔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了隐隐的期颐——这一世的魔尊与上一世相比,毕竟还是有了不同的。
赤榴和郎世闲此刻回到了最初见面时所在的房间,然而他们相互抱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场景的变化。
司乔默默地退出了室内,回到宫中等待他们,在等的过程中,顺便收拾了京都之内未能随着郎世闲魔气消散的妖怪们。这些事情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一个多时辰之后,赤榴和郎世闲双双红着眼眶回到了司乔的面前。
“姐姐,多谢你。”两人一起跪下道。
司乔欣慰地看着他们,调侃了郎世闲一句,“阿宁还闹着当皇帝吗?”
郎世闲有些羞愧,摇头道:“焰儿既然要我,我便是她忠诚的左膀右臂,再不敢有僭越之心,不,即便是她不要我,我也不会再胡闹了,此生能远远地守望着她,便已足够。”
经历了幻境中的失去,他也算是脱胎换骨了一次,知道了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拥有,她活着,她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赤榴在一旁听着,眼眶里重新蓄满了泪。
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心中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欢喜。司乔看着这对爱侣,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也在这一刻,犹为想念白月安。
并且她知道,他也一定如她思念他一样思念着自己。
只是他在哪里呢?
她还有多久才能找到他?
真的好想念,痛入骨髓,从四肢百骸每个毛孔之间一点点散发出来,心在打颤,呼吸都艰难。
这就是爱一个人,想一个人的感觉。
司乔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了起来,恰好攥在了万神之源之上,那乳白色的梨子形状的皮壳不知何时溜到了她的手边,顺势又滑进了她的手心。
她并没有太在意,羽光自指尖流出又流进,淌润着白色的皮壳。里面有金色光芒乍隐乍现。
****
北晟的事情很快就告一段落,朝野上下,莫不欢欣,市面上也渐渐恢复了繁荣。
司乔给赤榴留下了一些护国法宝,除魔的利器,皆是自槑槑的华光宅中取出来的。
“姐姐,我好舍不得你。”赤榴抱着司乔眼泪汪汪。
“想我时就对着它说话。”赤榴拿着一个看起来很像是擀面杖的东西,“它会将之传递到我神识之内。”
“如果有需要,我会立刻到你身边。”
赤榴依旧恋恋不舍。
但是司乔必须走了,她将赤榴的手交给郎世闲,就要转身,视线的余光忽地顿住,她极其缓慢地回头,看向宫苑尽头花枝掩映的小径上。
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站在那里,正在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他着一件色彩斑斓的长袍,偏偏一张脸雪白如玉,姹紫嫣红的花儿簇拥在他身周,喧嚣地盛放,远远看过去,好一副浓墨重彩的画面,却并没有给人一丝一毫违和的感受,反而是无比地赏心悦目。
真真是前所未见过的绚烂少年。
赤榴看呆了眼睛,郎世闲用手肘撞了撞她她才回过神来。
“姐姐,那是谁?”
司乔的脸色已经变了,张口结舌了许久才点点头,却是冲着那少年的,“我早该想到老山精是带你去做什么了。”
这个少年乃是椒图。
他恢复了人身。与从前别无二致的人身。
花容月貌,五分的天真,三分的任性,还有两分的潇洒肆意。
椒图容色缱绻地走过来,满面的倜傥与深情,然而一开口,却是像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般,带着撒娇的口吻。
“上神,我想你带我去看神河,我想喝那里的水,董威只带我去过一次,这一次我想要你带我去。”
司乔的心落了下来,继而沉到了深处,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庆幸更多一些。
是她妄想了,回来的确实是椒图,却仍是那个缺了情魄的小兽。
他的情智永远都不会长大,他虽然黏恋着她,却再也不会像前世那般,激涌着男女之情。
“好呀。”司乔轻轻吁了一口气,牵住了他递过来的手,轻声道,“姑姑这就带你去。”
在路上,司乔了解了椒图找回人身的大体过程,老山精带他回了魔窟,魔窟虽然不复存在,但在某些个隐秘的不为外人知的角落,还藏着一些旧日的印痕,不乏老山精特意隐匿的宝物。
这其中便有收集人影的攒风筒——攒风筒可以记录一切发生在它面前的事情,过后只要朝筒里看进去,你想要看到哪一段,便能重现哪一段。
老山精给椒图展示了当年在魔窟中的场景。
一开始椒图并不知道那是谁,后来老山精反复地对他强调,那是你,从前的你,只要你想,就一定还可以变成那个样子。
你看,他多英俊可爱,多么招人喜欢,而且行起事来比之现在的你,要方便无数倍。
你若是能成功变回,上神一定会赞许你。
在他的不停洗脑下,椒图懵懵懂懂,如痴如醉地看了几天几夜之后,又闭眸呆坐了几个时辰,突然起身,就化出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