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敢暗算本神鱼!”玄鱼眸子圆睁,愤怒不已,“该当何罪?”
那人来不及摘发髻上的利箭,噗通跪在地上,叩头道,“神鱼饶命,神鱼饶命。”
玄鱼冷哼一声,“算了,本神鱼大度又厚道,不屑与你这等小人一般见识,罢了罢了,时机未到,本神鱼不宜现身太久,我先遁了。”
它扭动着圆长的身体,只消一瞬便消失在云天之间。
山风吹来,叶动花飞,若非原来的龙门缺少了那条石鱼,而水流潺潺的沟渠拓宽并加深,众人真觉得做了一场诡异的梦。
司乔等人犹在怔忪,突然听见密林深处急躁的声音,“你们不能太贪心,总得给我们留点,要不我们没办法向王爷交差。”
“刘四!”
“冯满林!”
果然见成群的大蟒们从密林里窜出来,而刘四冯满林几个人追在后面。
为首的黑蟒背上驼着太岁,看见司乔他们之后不但没停下来,反而窜得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莽莽山色中。
刘四和冯满林等人气喘吁吁地站在穆飞羿面前,神色沮丧,“六王爷,那些大蟒将太岁抢走了一多半。”他们手里抱着的黄褐肉团,也就是完整太岁的十之有一。
穆飞羿回望阴峰,半晌道:“算了。太岁本非凡人能享有的,这些献给父皇足矣。”
潘仁仙那方的侍卫立刻抢也似的从冯满林手中接过太岁,向穆飞羿拱手道:“我等先行一步。”言毕不等穆飞羿同意便急匆匆下山去了。
董威等人愤愤不平想要追赶,被穆飞羿阻止。
“随他去吧。”穆飞羿的神情冷淡。
可以预见向渴求长生的皇帝献上太岁该是多大的一件功劳,而皇帝亲见太岁时又该是何等的欣喜若狂,与之相应,赐下的封赏又是何样的丰厚。
只是这些于他穆飞羿没有任何意义,功劳和封赏绝不会属于他。
回程路上,司乔看着穆飞羿清冷隐忍的侧颜,心底不可控地渗出微微的痛意。
回到望山镇上,潘仁仙已经在营帐内观摩太岁许久,听闻穆飞羿归来,命人将太岁收好后前去迎接,笑容满面,“六王爷劳苦功高,孝心可嘉,卑职一定详细奏报皇上。”
“天师大人不闹肚子了?”董威恶狠狠问。
潘仁仙笑一笑,不做理会,继续道:“卑职幼时在深山道观学艺,曾见过一次太岁,但远远比不上今日所得,今日太岁堪称仙品,练成丹药服之必能延年益寿,甚至可得长生。听侍卫们说,若非孽蟒作祟,将大部分都侵占了去,会有更多,届时龙心大悦,说不定你我人人有份。六王爷,那孽蟒不顾天威,若不除掉,必为大患。六王爷若能降服孽蟒,为民除害,是一大功,得全部太岁奉于皇上,是另一大功。”
穆飞羿淡淡摆手,“此事从长计议。”
潘仁仙并不强求,拱手告退,“六王爷辛苦一天,早做休息。”
他刚离开,董威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只贪心不足的狼,比那些妖蟒更黑心,怎么不自己去抢?”
穆飞羿不答话,却去案己之上铺开龙首图。
张牙舞爪的凶恶巨龙,左耳金粉已消失殆尽。
*
司乔默默跟着褚大宝回了褚家。
褚亭长看出了司乔有话要说,进家之后便命泉哥儿将大门关好,与她和褚大宝一道来到厅堂。
褚大宝一路以来,时不时望向司乔,似有满腹的心事。
司乔坐下后,便开门见山,“亭长大人,那个葫芦是我阿公的吗?”
“是。”褚亭长神色很郑重,将葫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司乔看着葫芦,暗黄色的,上面刻有古朴的咒语,自她记事起,阿公便挂在身上。下葬时她亲手放进的石棺,按照阿公生时的样子摆放在了他的左手边。
司乔的眼泪唰地出来,“为什么在你这?”
“我说是司公前晚托梦给我送来的,你信吗?”褚亭长道,“他在梦里告知了我此行阴峰必有危险,绝处时拿出葫芦可保众人平安。”
司乔说不出话来,也无言以对。她不能指摘褚亭长撒谎,因为阿公之前也给她托过梦。她手里暗捏着赤琼,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心绪的波动。此次阴峰之行也让她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赤琼的猜心只针对于普通人,或者对方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旦对方有了提防且身藏秘术,便会不再灵光。
褚亭长望着司乔叹了口气,“放心好了,你阿公既做了神仙,等到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出来见你的。”
“我该知道的那些事情又什么时候告诉我?”司乔擦了眼泪问。
“等到必要的时候。”褚亭长道。
“什么时候是必要的时候?”
褚亭长微叹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穷追不舍的孩子,“有些事情让你早早地知晓,是对你的残忍。所以阿乔,不要逼我,都是为了你好。”
司乔苦笑了声,打消了从他这里获取真相的念头,她抬眼看向褚亭长,“亭长大人,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希望你能告诉我。”
“问吧。”褚亭长有些无奈。
“我们与六王爷,最终会不会走向对立?”
她紧张地望着褚亭长,害怕从他嘴里听到某个答案。
好在褚亭长忖思了一瞬,摇摇头,“不会。”
那就好。司乔心里松快了些,转身往外走。
褚大宝罕见地没有送她,只是透过窗棂看向她的背影。
室内静寂,褚大宝的眼底渐渐浮出一层薄薄的眼水。
“爹。”他叫了一声,“你之前告诉我的,得到龙睛之后,我们就会带着乔妹离开,是真的假的?”
“真的。”褚亭长道。
“从此与姓穆的从此分道扬镳?”
褚亭长张了张嘴,无以回答。
“告诉我。”褚大宝手收拢成拳。
“是。”褚亭长形容复杂,避开了褚大宝的视线,含糊道。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褚大宝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冷。他不再看褚亭长,离开了厅堂。
褚亭长望着桌案上刚刚倒好的三杯沉沉浮浮的茶水,眼神晦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