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的这种惊天裂地的情形,代表着那只魄出事了?
是谁能让那只魄出事呢?它不是一直好好的,还给这几个人指路了吗?
后来妖魔尽除之后,嗰嗰还央求司乔陪同它偷偷去祭拜过好几次。并且在那里碰到了董威,董威对着遗像絮絮叨叨,说等肚子里的新椒图出来后,一定带着“他”再来看他。
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要玩完的架势呀。
难道说,魔窟之内另有隐情?想到这,司乔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地望向穆飞羿,“王爷,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穆飞羿正欲答话,便听见凌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王爷,司姑娘,不好了,望山镇出事了。”
司乔悚然一惊,往山脚下看去,便见凌云连滚带爬,踩着山巅树杈而来,浑身狼狈,满手血迹,一张容长白面上也沾着星星点点的红痕。
“凌云大人。”司乔手脚先麻了半边,三步并作两步迎接上去,急问,“怎么回事,镇上出什么事了?”
“司姑娘,一言难尽。”凌云眼中浮着泪光,极力忍着才没有嚎啕大哭,“全完了,都完了,山民们完了,冯满林、王末他们几个也完了!”
不仅是司乔和董威,就连穆飞羿也迥然变色,忙询问详细情形及缘由。凌云却嘶哑着嗓子直摇头,而说不出话来。
穆飞羿勿再赘言,和司乔等人风驰电掣赶回望山镇。
彼时天色已经全黑,月上中天,挥洒着迷离而明媚的光芒,这本是个自阿公离去之后便再也没有过的静谧安详的美丽月夜,可是尚未降落,便远远闻见了浓重的血腥之味。
司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村的,她只记得满街的尸体血流成河,她疯了一样,一家家地察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所能找到的,看到的,只有断了气息血肉模糊的人。
朱大娘一家五口,一起瘫倒在天井周围,木桌上摆放着切好的西瓜,那桌上殷红一片的不知是西瓜的汁水还是人血。
杜三哥母子两个,一个在厨屋里煮饭,一个在南墙根劈柴,大撑着的眼眸,死不瞑目。
二奎哥和二奎嫂子蜷缩在厅堂里,二奎哥的胳膊上套着一坨纺好的线,它连着的另一端是个小线团,正攥在二奎嫂的手里,司乔曾经不止一次看见他们夫妻两个合作,将一道道二奎嫂纺出来的棉花缠成大线团。此刻洁白如云的线团浸泡在鲜血里,二奎嫂秀气的手也泡在鲜血里,他们夫妻两个两两相望,脸上还保持着临死之前的惊恐表情。
接下来是白大叔家,冯六开家,王大娘家……
褚亭长家里的泉哥儿倒在大门口。
在村头说书人马三通的凉亭里,司乔看到了更多的人,他们三五成群地坐着,无不倒在血泊之中,神色惊恐,一刀毙命。
包括马三通本人,他的折扇还握在手上,血迹斑斑中,扇面上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八个大字赫然在目。
而邻村里也是这般,牛大郎一家,小小院落里面具琳琅满目,却也分布得错落有致,整整齐齐,牛大郎牛二郎,连同他们家的三个不足四岁的小童,全都横尸在了面具摊旁,七彩颜料淌了一地,与鲜艳的血色掺杂一起。
还有佃户陈明亮一家,家有贵胥在州府里做官的顾员外一家。
当司乔迈入褚大宝的姨母家林府之时,一道黑影从她身上疾越而出,凄声喵叫。
司乔在庭院里看到了林世荣,直挺挺地仰倒在地,死不瞑目。几个小厮在他身旁,死状各异。
卧房中,周姨母倒在床侧,脖颈上的气管被割了个对穿,她怀里死死抱着林笑儿,林笑儿的背上被插出一个血窟窿,鲜血犹未干涸……
司乔颤着手脚,跪坐在她们面前,眼看着玄猫所化的黑衣猫脸人身的瘦峭男子抱起林笑儿放声大哭。她的心似乎也在哭声中,一点一点坍塌,粉碎。
这时玄蚺的声音幽幽响起,“玄猫老弟,先别只顾着哭,你忘了笑儿妹子她体质特异,天赋异禀,每一回都有九条命垫着呢,说不定还没死透。”
玄猫像是被一语惊醒梦中人,慌忙放下林笑儿,摸向她的心口,果然尚存一丝温热。
它赶忙为之输入真气,但是真气从掌心所触处进去,接着又从背后的血窟窿处出来,半天不见林笑儿有动静。
“司姑娘。请你救救笑儿。”玄猫第一次用这般低声下气的口吻与司乔说话。
司乔僵木的脑袋缓慢地运转着,在看到玄猫指着林笑儿背后的血窟窿嘴巴连番地一张一合时,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才勉强听到了关键的字眼。
救她……
救笑儿……
她能救她?
司乔使劲眨阖了几次眼,才能使得一双眩晕的眼眸成功对焦住了眼前的场景,她将自己从崩溃疯癫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救她,如何救她?”司乔喃喃地看向自己的手,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蚂蚱一般从地上跳起来,嘴里哈哈哈地大笑着,便转着圈儿去找刀剑利器,孰料过于着急,一时竟然找不到,情急之下,她用牙齿狠狠朝手指咬下去。
一滴血猝地渗出,准确地滴入林笑儿的后背。
那血粼粼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玄猫大喜,迅速将林笑儿扶起,重新为她输入真气,不多会儿,林笑儿嘤/咛一声,口中咳出一口污血,虽仍然紧闭着双眸,不曾苏醒,但是竟是赫然有了呼吸了。
狂喜之下,司乔激动地面色绯红,手舞足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字句,她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血肉——这来自于上神的血肉,如此地有用,竟是不仅能肉白骨,还能起生死……
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周姨母,从手指中挤出第二滴血,滴入周姨母的脖颈。
不出所料,那脖颈片刻之后,宛如新生,寻不到一丝破损。
“太好了!”司乔整个人如同癫狂,“我能救他们!我能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