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身形威猛,蛮力为重,朱连则姿态飘逸,术法高超,两个人各有优势,但总体还是朱连胜出一筹。那朱老汉见事不宜迟,抽身去抢一直攥在朱连手心的的黑色大网。
朱连余光瞥见,将网向身后甩去,司乔被缠在里面,不但挣扎不动,反而团成一团,咕噜噜地滚动,跟个活粽子似的,狼狈至极。那朱老汉气急,叱骂道:“混账东西!”突地一掌直击向朱连的胸口,饱含了十成十的杀气,竟是倾尽毕生功夫要将朱连斩于掌下。
‘他爹!”
“行客!”
老妪与那粉面桃花女子齐声惊呼。
朱连冷笑一声,却是将黑网又倏地提起,横在胸前,要用司乔这个大活人来替自己挡朱老汉排山倒海的一掌。
掌风刮得司乔的脸颊生疼,生生受这一掌不死也要重伤,可那黑网不知是何等材质所制,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当然更为关键的是,她没有足够的空间去折腾。
司乔心中不由暗嚎,枉她法宝在身,且随身潜着四只神兽,可硬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不由浮上一双清冷的凤眸来。
六王爷……穆飞羿……
不知你在哪里,可曾注意到了我的离去……
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突然,黑网猛地一滞,周遭静寂下来,预料之中的重击和疼痛并未袭来,司乔张开紧闭的眼眸,偷偷看向外面。
以她蜷缩且倒立的角度,可以看到朱老汉不知怎地倒在了老妪的脚下,唇角溢出几道血痕,而朱连则横在更远的地方,半撑着身子,迷蒙地斜着狭长的眼睛,看向这边,而其余人都满脸震惊与恐慌,望向她的身侧。
司乔向拎着自己的人看去,玄衣黑发,颀长挺拔,冷意凛冽,再往上是那张她深埋在心底渴盼至极的面庞,司乔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在最需要他时,他便来了。这算是心有灵犀么?
穆飞羿将犹自倒立的司乔翻转过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那千头万绪怎么都挣不开的黑网轻而易举便化作了几十条如同蚯蚓一般的绳索,跐溜几下钻进了穆飞羿的袖中。
他手臂微一用力,司乔便被他扛在了肩上,半趴半靠,说不清一颗心是落了下来,还是更为漂浮,脑海里却是真真实实地眩晕着,他的气息,他的整个人,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未见,便像个隔了一辈子那么长久。
司乔似乎感觉到心底的某一角落轰然倒塌,带着甜意的酸涩潮水一般从中涌出,席卷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将脸贴向他的脖颈,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毫无缝隙。在生死的面前,才知道相守是多么的可贵,就连平素的隔阂与偶尔的怄气都显得弥足珍贵。
穆飞羿察觉到她跌宕的心情,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冷冷地看着院里的人,缓缓向他们迫近了一步。
“诸位真是深藏不露啊。”他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朱老汉的身上,“朱子常,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乔心中暗暗吃惊,原来穆飞羿已经知晓了那老者的名字,而朱子常却并未有丝毫的恐慌,他呵呵地沉笑几声,语气里颇为冷傲,“想知道我的身份?你还不够格,回皇宫问你老子去,或者等你成了皇帝再来问我。”
穆飞羿微微地皱眉,而司乔也感到惊讶,不由直起上身来扭头要看那朱子常,不过穆飞羿却并不让她动弹,手在她的背上拍了一拍,依旧令她乖乖地伏在他的肩侧。
“那好吧。”穆飞羿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你选择一个死法吧,是让全家人都为你陪葬还是你一个人站出来。”
司乔心底一凛,很是意外,而朱子常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我还以为人人称颂的平天王是个什么好东西,却原来天下姓穆的都是一个德行!祸不及妇孺,怎地,你的女人欺到我门上,大闹我祠堂,侮辱我先人,我拿住她问罪不应该么,你就要抄我家灭我族么?有种你就当着全燕尾县人的面,将我们五花大绑午门斩首,你看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不淹死你。”
司乔顿时对于他颠倒黑白的一张利口心生叹服。明明是他或者他的祖先用阴损的邪术圈囿三毛的魂魄在先。
穆飞羿不待答话,远处的朱连却坐了起来,抚着胸口轻咳一声,脸上重新覆上吟吟笑意道:“美人儿啊,没想到你竟然名花有主了。真是遗憾,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今天若被你男人报复,也算是因了你而死,值得,值得,以后每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美人儿记得给我烧纸上香,下辈子我必定比你的男人早认识你,到时咱们两个比翼双/飞……”
话音未落,他滚了出去,原来所处之地已连根没入一道飞刃,寒光粼粼。
“诶呀好险。”他擦了把头上的汗,对着穆飞羿一笑,“六王爷果真名不虚传,败在你手中我心服口服,今后便拜托你照顾好咱们的大美人儿,小弟我先走一步了。”他抽出腰中的剑来,做出个要自刎的姿势。
孰料下一瞬便闪电般滚向了距他几尺之地的老妪和那小妇人,一手抓起一个来,眨眼间飞出了数丈之后,回头又喊:“秀花,朱文,侄子侄女们,快跟叔叔我跑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仨不识时务的老倔驴一玩完,咱们留着小命逍遥快活去啊。”
声音犹在,人已不见影踪,院落里包括朱秀花之内的四个小辈目瞪口呆,尤其两个小的,期期艾艾,眼圈泛红,看看满脸寒霜的朱子常,再望望一脸杀机的穆飞羿,小嘴一撇,皆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叔叔……我要叔叔。”
看来这朱连平常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和口碑都不低,司乔偷眼看去,朱子常脸色青沉,朱祁略有不忍,而那当娘的赵雀娘则垂着头,将所有表情掩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