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分别站在两位道长身侧,泾渭分明。
东方玉林拂尘一甩,闲云野鹤般宠辱不惊。
李道长看看身后孤零零的八公主,叹口气,对着东方玉林笑道:“玉林师兄你心底要明了,他们大多是冲着你的外貌而去,与你所讲之修心初衷背道而驰,相去甚远,等着瞧吧,到老他们还是现在的钝骨,而明年此时,八公主的变化将是天上地下。八公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你能经受得住……”
说到这里,感觉身后人影一闪,再回头时,八公主也站到了东方道长的身后,对着他略有些尴尬地笑,“对不住了,李道长,我思来想去,可能经受不住淬体之痛,我还是……也和东方道长一起吧。”
她方才看着兰惠郡主和宜宁郡主两人欣然分立于仙气飘飘的东方道长左右,尤其是兰惠郡主一脸的春心萌动,忽地心里就不是滋味。
李道长扶了扶额,“好吧……是在下与诸位无缘了。”
轻咳一声,“不过呢,如果诸位有跟着东方道长无有进益,想要改变主意的,随时可来找我。”
他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又朝司乔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扬长而去。
司乔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惊,陡然间那个念头重新袭上心来,这一次她真正认出了他。
一定是他,没错。
虽然外表长相截然不同,但是那眼睛里戏谑的光,还有看人时斜睨的眼神,鲜有雷同。
眼看着李道长大步流星走出殿外,司乔情急之下叫了出来,“朱连!”
李道长脚步明显地顿了一下,但是他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以更快的速度闪身出去,司乔下意识追了过去,既然朱连在此,朱家人肯定不会远了。
只不过朱连为什么会变成了李道长?
是他本身便是这个身份,还是利用了某种不可告人的方式乔装的?
他进入钦天监有何目的?
这些问题泉涌般出现在司乔的脑海中。包括朱家祠堂里的那些古怪的祖宗牌位,三毛与朱家老祖宗的契约,朱家供桌后墙壁内隐藏着的线订书,阿公牛皮囊里珍藏的朱雀地图,更是一股脑地盘旋在司乔心头。
可是当她疾步来到殿外,微风拂面,寒意沁骨,早已不见了李道长的踪影。
她眺望四周,八公主等人也随她来到了院里,见她东张西望,八公主好奇问:“小司子,你怎么了?刚才喊的什么?株连?谁犯罪了,株连什么?”
司乔踌躇了一下,问道:“公主你了解李道长这个人吗?”
“李道长?”八公主脸上浮出疑惑,“他有什么好了解的?”
“他道号是什么?俗家名字为何?如今多大年岁?何时入的钦天监?”司乔一连串问道。
八公主呆了一呆,失声笑道:“一个小小的道……”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出来正立在殿门口的东方玉林,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李道长全名李一真,俗家名字本公主可不知晓,但自我儿时他便在钦天监混,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整日里跟在罗修长老身边打杂……小司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司乔心知不能将怀疑告知他人,正要搪塞过去,忽听一道温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怎么司行走对李道长这般感兴趣?”
是宜宁郡主,她款款越过众人而出,来到司乔的面前。
八公主顿时跟一旁的兰惠郡主挤了挤眼睛。
怼上了,有好戏呀。
司乔侧眸看到那张秀丽的面庞,心底顿时堵了起来,她正了正色,莫名不想跟这位郡主多做交谈,便含笑礼貌道:“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觉得李道长有些眼熟而已。”
宜宁郡主却微微一笑,“我可以为司姑娘解答疑问,李道长俗家名字李娇娃,京郊崂铃县人士,他家境小康,爹娘年过四十膝下无子,便去道观烧香,祈求天官赐子,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竟真的老来得子,因此珍爱异常,取名娇娃,可却不料李道长天生与修行有缘,几岁便天天往道观里跑,后来硬闹着出了家,又因天资聪颖,被钦天监罗修长老发掘,收为了入室弟子,就此在钦天监一边修行一边供职。”
见司乔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她顿了顿,纤细兰花指捏着衣袖掩唇轻咳了声,又解释道:“我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家母,家母当年常和闺中密友一道去李道长幼年出家的道观祈福,我也曾从旁跟随,彼时虽然年幼,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那李一真当时不过总角小童,却颇具灵性,讨人喜欢,家母和好友便常打赏他些钱财吃食。”
“姑母德平长公主?”兰惠郡主轻呼一声,瞧一瞧司乔,颇有些阴阳怪气,“那至少得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
司乔被她的目光刺得顿觉诡异,便听宜宁郡主淡淡应道:“的确,那会儿家母尚在人世,我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刚能记事,偏偏深烙在心底,也许是因今生和家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太多的缘故——想来不会有偏差的,如果司行走有所怀疑,可以去问六王爷。”
司乔心声一声脆响,终于牵扯到穆飞羿了。
“关六皇兄什么事?”八公主一惊一乍起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作,她夸张地撑大眼睛,轻捂嘴巴,低声道,“难不成当年姑母的密友乃是——那一位?”
“哪一位?”兰惠郡主配合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正是。”宜宁郡主笑一笑,姣好的容颜蒙上层说不清的迷离之意,“六王爷的生母。”
司乔心头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捏住,又听八公主拊掌笑道:“我明白了,当年六皇兄和宜宁姐姐一样,也跟随着姑母和那位娘娘在现场,是以都见过少年时的李道长——怪不得宜宁姐姐让小司子去问六王爷呢。”
兰惠郡主啧啧称赞,“说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宜宁姐姐你和六王爷算是青梅竹马的呀。怪不得皇上有那个意思呢。”
宜宁郡主白皙的脸上飞上一朵绯红的云霞,低下头来默默无语,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