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诸人皆在望着容婉嫔，便见她似笑非笑地继续道：“皇上容禀，皇后娘娘不是早在三王爷大婚之前便跟其闹翻了吗？母子两个足有五年之久，势同水火，言称再不相见，可是臣妾不明白的事，为何每逢皇后娘娘出宫去庙庵小住之时，三王爷总要隔三差五，乔装打扮，前去与之私会呢？”
此话一出，殿内诸人皆像是被轰雷炸懵一般，面面相觑。
尤其是皇帝，脸色变幻莫测，眼中惊疑不定，很明显容婉嫔的话不怀好意，私会之词暗含春情，绝非正常的该用于母子之间的，反而像是在影射男女之事。
司乔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偷眼向穆飞弈看去，容氏竟于此时将这个劲爆的消息捅到皇帝面前，说明她也是刚知道不久的，否则若是在飞天仙姑之时便晓得，她彼时定不会放过这样好则一炮翻身，差也会鱼死网破的机会。
这个消息是她这些日子自己打探到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告诉她的呢？
穆飞羿目光沉沉，感受到她的注视，唇角扯了扯，脸上却殊无笑意，就像是在经历一项重大的事件一样，沉重而端庄。
“据臣妾打探到的消息，五年以来，从无遗漏，但凡皇后娘娘出宫斋戒礼佛，为国祈福，三王爷便会随后而至，白龙鱼服，斗笠黑纱，且皆是在夜间，开门迎进之后，两人身居一室，灯火尽熄，天亮方出，其小心谨慎无亚于卧底他国。”说到这里容婉嫔抬眼觑一眼呆若木鸡的三皇子和垂眸槁面的皇后，一字一顿道，“皇上明鉴，臣妾不明白的是，皇后娘娘既然与三王爷如此情深意切，难舍难分，为何又非得装得在人前你死我活，大动干戈，乃至冷漠至极，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呢？”
“就连皇上您和臣妾也被蒙在鼓中多年，是他们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不过是个计策，好让三王爷与你落魄的景氏一族断开关联，来去迎合朝中那帮清高自诩目无下尘的新贵们……”
“啪”的一声脆响，容婉嫔的脸向一旁歪了一歪，光洁如玉的颊边落上一个红若沁血的巴掌印，三皇子浑身颤抖着，扬起的手掌犹未放下，也在剧烈颤抖着。
“胡说！”他牙关打着颤，从嗓子眼里怒喃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贱人！”
本是光风霁月的人儿，在这一瞬，状似疯癫。
容婉嫔伸出手指，揩拭了下唇角溢出的一缕血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三王爷，我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妃嫔，论辈分是你的长辈，即便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反驳便是，咱们摆事实讲道理，通过正当途径来论个是非黑白，你却恼羞成怒，说打就打——皇上还在这呢，你是要造反么？”
“你……”三皇子气急，“你……卑鄙小人……”
“够了！”皇后突然开了腔，她将手从袖中伸出来，缓缓抬起，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气力不足，她做得格外艰难，当苍老的布满了细微纹路的手掌落到了三皇子的肩上，继而顺着他的肩头抚上了他的头顶，三皇子垂下头，整个凶狠失控的气势顿时熄弱下来，狭长的眸中渗出一抹血红。
“母后……”他近似呜咽地低喃道。
“走……”皇后轻轻道，除了离她最近的人，没有人能听到。
三皇子愣怔了下，飞快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没有看他，不施粉黛的脸庞并无一丝的惊慌和沮丧，满满的全是平静，她的眼神，就像是夕阳走到了西方的尽头，在余晖落尽时的那一抹光晕，黑夜就在眼前，就在一线之后，却坦然光亮如旧。
“走。”她又做出了个不易察觉的口型。
而僵滞的皇帝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他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捂着胸口，气促地喘息着，“景氏，当真如此么？”
皇后微微笑起来，三皇子则闭上了眼眸，一滴细小的泪珠自眼角滴下，他轻轻地，微小地，向皇后的背后挪动着脚步。
而皇后则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即便是身形踉跄，瘦到皮包骨，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她声音平和，虽然暗哑，却也是用了最大的响度，“回皇上的话，没有的事，全是容氏在诬陷臣妾。”
“诬陷？呵呵。”容婉嫔冷笑，“皇上，此事证据确凿，您可以去传唤那庙庵的主持，还有那些出家人，五年之久啊，每年皇后娘娘在那庙庵之内住的天数，几乎要赶上在宫中了，做得再隐蔽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何况还有句话，叫做隔墙有耳。”
“而且，臣妾本就一直在怀疑，皇后娘娘是何等开明慈和，毫不媚俗之人，两人的感情比真正母子还要亲上三分，臣妾记得三王爷自幼喜食甜食，但脾胃不好，虽说太医告诫，脾胃虚弱者少用甜品，但经不住三王爷恳求，皇后娘娘的宫中依旧甜食不断，如此一个不肯违拗子女之人，怎会偏偏在三王爷的婚事上，过多的难为于他，甚至与他一刀两断呢？”
“到了今日，我才了解到真相啊。”
“一面之词，信口雌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冷冷应。
“是不是欲加之罪，将那些人叫来一问便知。”
“沆瀣一气，焉知不是贱婢买通，来诬陷本宫？”
容婉嫔“呵”了一声，颇为无奈，“好一张死硬到底的嘴，皇上，臣妾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凭你圣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相信宫中自有比臣妾的眼睛还要雪亮之人，一查便知。”
随着他们二人唇枪舌战，皇帝捂着胸口的手颤抖得愈来愈激烈，他咬着牙，抬眸寻找三皇子，“老三呢？叫他滚过来。朕要问他。”
满殿太监宫女侍卫及未来得及离去的钦天监长老们跪了一地，哪里还有三皇子的踪影。
其实三皇子离去之时，司乔瞥到了，并且悄悄看了眼穆飞羿，发现他也注意到了，但是他与她一样，面色平静，佯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