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葛微笑着看我,张开双手,说:“竹子,欢迎回家。”
我颤抖着手指,对着妈说:“妈,你怎么会让一只猪进门啊。”
妈妈伸手狠狠打了一下我的头,说:“不准你这么没礼貌,从你出生到现在,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终于盼到有男人上门指名要找你,不要给我吓跑了。”
我张大了嘴巴,对妈说:“难道你没看到他长得很小吗?你有没有问过他几岁?而且,他是我的学生啊,会不会太夸张。”
我盯着葛,眼珠都恨不得贴到他的脸上去表达愤怒,结果,他耸耸肩,无辜地说:“你妈一看到我,就一直这么兴奋,我可没说过是你男朋友。”
我又怒盯着老妈,觉得脸都被丢光了。妈妈知道惹怒了我,赶紧躲进厨房去烧菜。
我问葛:“你怎么知道我回了家,还知道我家在哪里。”
葛拍拍我的脑袋,说:“竹子,这点小事难得倒我吗?何况是你自己昨天和我说要回家的。”说完,还朝我眨眨眼,一脸的笑意。
我正打算拿扫帚赶他出门,手机适时地响起,师兄。
“竹子,关于你们学校的案子,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能不能马上到公安局里一趟?”师兄说。
我问他:“师兄,可我现在刚刚坐火车到家里,要马上赶过来吗?”
师兄的声音很着急,说:“越快越好,我怕凶手会进一步杀人。我需要你来帮忙。这条线索看你能不会帮忙破解。”
我皱眉,说:“但现在应该没有火车回到城里啊,总不成让我走路回来吧?”
葛伸出手,把手机抢了过去,对着电话说:“我们马上就可以过来,你们等着吧。”说完,还帮我挂了电话。
我气,对葛说:“怎么抢我的电话,太过份了,而且还帮我答应师兄要赶回去,怎么回去?”
葛微笑,他似乎对气我已经上瘾,等我话都讲完,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今天我是看到你收拾包袱才跟着出发来你家的,但我却比你早到,想知道原因吗?”
我瞥了他一眼,心想,他该不会飞过来的吧?他拉着我出门,指着远处一辆漂亮的银灰色跑车,说:“因为我开车,所以,我们可以开车回去。”
我跑近一看,是宝马的z4,梦想中的车。
坐上车,呼啸而去,老妈在门口骂骂咧咧,不过我听不清楚,女人进入更年期后,她的话就只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一个小时后,宝马紧急刹在公安局门口,轮胎冒出微微的烟,没想到,文静的葛,开车却如此疯狂,一路时速不少于140码。师兄等在门口,看到我出现,马上拿出手上的一个学生证,说:“竹子,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树的学生?”叫陈树的人很多,我接过学生证,看了照片,果真是他。
我问师兄:“我曾替他做心理咨询,而且他还半夜闯进我的房间,现在应该在精神病院里吧,怎么学生证会在你的手上?”
师兄招呼我进局里,坐下,倒上两杯水,水上飘着两片干瘪的菊花。他说学生证是死者方满上找到的。本来方形的证,被折叠了两次,压扁了,像块小豆腐干一样,整齐地
了死者那件黛安芬的胸衣里,肯定不是偶然掉进去的。(师兄说这个的时候,我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么,就算没折叠整齐,也不可能是掉进去的哇。)
听完了师兄的话,我问:“那你怎么不去找陈树审一审?找我干嘛?”
师兄看了我一眼,说:“陈树现在就在看守所里,但他说只和你一个人谈。”
我拼命地摇了摇头,说:“不要,我不要见他,他一见我就要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师兄宽大的手,盖住我的手,说:“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而且,精神病院已对他的精神状况做了鉴定,轻微的焦虑症,在正常范围内。”
我盯着师兄说:“他绝对不正常,但他非常善于掩饰自己。他有严重的阉割焦虑,这点我非常确定。”
师兄说,个人的荣辱应该在公共利益之下,强行把我拉出公安局,要去看守所。临走,我看了一眼那没来得喝一口的菊花茶,可怜的两朵菊花,悠然地在水里游着,不知人间疾苦。
公安局门口,宝马仍然静静地等着,看到我出来,葛从车里走出,不动声色地从师兄手里牵过我的手,说:“事情结束了吗?”
师兄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说:“她还不能走,要跟着我去看守所,审一个嫌犯,你先回去吧。”
葛紧紧地攥着我,身体却转向师兄,说:“我送她去。”
师兄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上了警车。两辆车,一路驰向看守所。
陈树一定觉得自己很霉,才出精神病院,又进看守所,当我看到他的时候,阳光已从他脸上彻底消失,乱长的胡子,憔悴的脸色,整个人耷拉在桌子上,一点精神也没有。他勉强抬眼,看了看我,说:“老师,你来了。”
师兄坐在一边,把学生证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陈树的面前,问:“你的学生证,怎么会在方满的身上?”
陈树抬起头,脸上嘿嘿地笑着,两只手,从底下抬起,放在桌子上,手掌摊子开,又蜷起手指,说:“难道,你不觉得,方满的
,很完美吗?那么地饱满,挺拔…还有,她那粉红色的…真是太美了!”他边说,还用手笔划着,好像正在摸着方满的
一样,一脸的满足。
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但硬着头皮继续问:“看来你很喜欢她,为什么要杀她?”
陈树脸色很严肃,大大的眼睛盯着我,说:“我不喜欢她,我也没有杀她,我只是羡慕她,我羡慕她有那么美的,而我没有!!上帝只给我一只丑陋的小
。你看!”说着,天,他居然又子了。我要疯了。
(七)
陈树被警察架走,我和师兄灰头土脸地走出来,互看了一会,突然一起暴笑。
师兄一只手搭着我的肩,眼角的笑意仍然残留,说:“我终于体会到你前几次的感受了,哈哈~~~竹子,做个老师也不容易呀。”
我止笑,问:“陈树,一直问我,他的那里丑不丑,没有比较,我无法回答。师兄,你应该阅鸡无数吧,给个客观点的评价,他的,如何?”
师兄打了我一下,说:“其实,男人的都长成那样,不喜欢,就是丑,喜欢了,就是美,如果爱上了,那就是认为是天下一绝,呵呵~~我想,陈树应该是想变成女人。他有强烈的变望,所以才认为身上最具男性特征的地方很丑。看来,我们得分头去调查了。你帮我不?”
我说:“是不是想让我在他的同学中调查他想变性的原因?”
师兄点了点头,说:“我去调查他在方满死的那天,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有消息后再电话联络,如何?”
我说了好,然后又拉住他问:“今天在火车上,我碰到赵紫了。她说让我问你要回,她的日记。”
师兄身体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了。
回到学校,已是夜。清晨离去,晚又回,人生的际遇,如此匆匆。
葛送我到楼下,还细心地为我准备一包方便面,蕃茄炖肉口味。我不想接,无法回应,又何必接收。
葛的眼睛冷冷的,说:“如果不收下面,那你就顺道把今天的车钱算给我好了。”
我一想,也对,算得清清楚楚,分清楚河汉界,便容易两不相欠。我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十万。”葛说。
我相信自己的嘴里肯定可以
一只鸡蛋,声音很大地说:“抢钱哪,坐个车要十万块,我直接买一辆polo自己开回来好了。”
葛把手直直地伸出来,说:“油钱,一百块,一天人工费,两百块。还有,一整天的帅哥爱心陪伴,十万块。现在只收你十万块,前面两项都倒贴了,你还讨价还价。竹子,你是奸商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还说我奸商,我看他简直是希特勒再世。收起钱包,不理他,就当自己放了一个狗屁在那,回家。
躺,手机嘀嗒响起,一条短信:“竹子,我爱你。方便面放在门口。饿了记得捡来吃。”
我恶狠狠地咬牙,死都不要和小自己八岁的男生恋爱。脑海里,却浮现葛的样子,想起,他坐在窗边,被窗帘吹指着半边脸的样子。不行!我使劲地摇晃自己的脑袋,对自己说:“想师兄,想师兄…”结果,脑海里,居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师兄的那个,长成什么样?喵~~~喵~~~~~~~耳朵充满着猫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我迷茫地睁开眼睛,难道有猫潜入了我的房间?发现自己立于房子当中,低头看:手上有东西,啊~!一根绳子,中间吊着一只猫,它两眼突出,死死地看着我,牙齿露在外面,舌头也吐了出来。而我的手,正握着绳子的两端。
我吓得手一松,猫
在地上,动也不动。
冷汗~~难道,童年的恶梦,回来了?张大了嘴巴,大口地呼吸,心却极剧地收缩,痛!很久远,却很熟悉的感觉,如潮般涌来。
五岁那年,爸爸丢下我和妈妈,一去杳无。妈妈以泪洗面,我却专心养着爸爸买的那只猫,黄色,加菲种。我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它吃,把它养得越来越肥。但,有一天,半夜,我被猫的叫声吵醒,爬起,看见厨房有亮光,走近,却是让我心神俱裂的一幕:妈妈,用绳子,吊着黄猫,死命地抽紧,猫在绳子上,拼命地叫,拼命地扭曲着身体,肥肥的肚子,蜷成一团。妈的嘴里念着:“我让你走,我让你走,用绳吊住,看你还怎么走!”我闯进去,拉住妈妈的手,哭:“妈,不要杀了它,爸爸会回来的,他看到猫咪,会开心的。放手~~”妈妈放手,猫,却已无救。她蹲下来,抱着哭成一团的我,说:“女儿,不要相信爱情,猫死了,爱情也死了。”
从此,我怕黑夜。我很听妈妈的话,乖巧,懂事,读书年年拿第一,怕看到她不开心,怕看到她皱眉,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我更怕,她哪天,看我不顺眼,会不会像消灭黄猫一样,把爸爸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抹去。我不敢找男朋友,不管她怎么催我,因为,她会受刺激,她会旧戏重演。我宁愿孤单一辈子,也不愿再找个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