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显得万分客气，听得那老者忍不住笑了起来，挪了挪自己的脚，给他们挤出了更大的空间。
“小姑娘，却也不必如此客气。这地方，本来就是天老爷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份，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这老头倒是很好说话。
只是，这老头实在是太瘦弱了，听起来让人感觉说话好像没有什么力气。
黎姝摸遍了全身，却也找不出一点能吃的东西来，便有些后悔方才的酥皮鸭为何不打包了。
她目光深沉地看着老者，问道：“老人家，你在这儿多久了？”
“多久？”老者轻笑一声，“都只是过客罢了，我也是今天才来的。明儿个，就会有新一批的人进来。”
黎姝抿唇道：“您打算去哪儿？”
老者笑了起来，目光却忽然放远了，“去盂县。”
黎姝问道：“你也是水患灾民？”
老者轻笑一声，“能拖家带口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灾民，有的是从莲州来的，有的是从道口来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灾民们。
的确，他们有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的自己还是个小孩，抱着一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婴儿，蜷缩在了地上。
眼前情景，满目疮痍。
宋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抿唇问道：“江南水患并不严重，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灾民？”
“不严重？”那老者一听，眉毛直接扬了起来，紧接着，那略显鄙夷的目光便往宋宸上下扫了一遍，“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宋宸扯了扯嘴角，“嗯，家父在京中，的确有些产业。”
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体会不到，也是正常的。你说，江南水患不严重，我且问你，怎么样的，才算是严重？”
宋宸万万没有想到，这老者还能反过来这么问。
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黎姝道：“我们听闻，莲州那边，堤坝失修，发了洪水，淹没了整座城池，那样，不算严重吗？”
谁知道老者听完，竟然笑了起来，“要真是那样，那才真是解脱了。”
宋宸和黎姝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充斥着复杂的神色。
却见那老者笑道：“这江南种的是水稻和小麦，虽然喜湿，但是不喜水，这样连日的大雨过去，收成必定是要减掉不少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旧重税难当，你说，我们这些老百姓，该如何生活？”
的确，宋宸之前，从未想过这一点。
他看到的，只有表面上，比如灾害对莲州的影响。
若不是老者所说，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宋宸沉默了。
黎姝叹息了一声，“那眼下，你们该何去何从？”
老者扯了扯嘴角，“我们听闻汶城人多，特别是有钱的商人、员外都在这儿，本来是想碰一碰，找找机会的，谁知道……”
他的嘴角呈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