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遮顶,大风刮过灌木丛卷起碎叶,尽情肆虐着一张写满了沧桑和沮丧的面孔。欧阳拔开树枝,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儿小心翼翼的探望着不远处雾气蒙蒙的山谷,心情比这破烂的天气还要糟糕。
习惯性的碰了碰胸前的吊坠儿,沮丧、迷茫、怨恨、辛酸…所有负面情绪象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恨不能把这个东西儿砸个稀巴烂。
明明在执行任务时中弹牺牲,死就死了,反正是光棍儿一个,干干净净的来去无牵挂。可偏偏这个也不知是从他家哪代祖宗传下来的纪念品令他死而复生,拼了老命的从安息的地下爬了上来。
死而复生本来是件天大的幸事,初时,欧阳不停的感激着那个不知名的祖先,但很快感激就变成了痛恨,进而又升级成了痛不欲生。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古老的天空下,莽莽洪荒无限延伸向天地交接的那一线,荒野间出没着神秘的猛兽,嗜血阴森的嚎叫回荡在山谷,除了日月星辰依旧在沿着亘古不变的轨道为他指点着方向,一切都变了。
日日夜夜,欧阳在猛兽的凄厉嚎叫、追杀中没命的逃亡,藏身在树窿山洞里短暂的休憩,不时从噩梦中惊醒,时刻警惕着黑暗里突然而至的袭击,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土著居民”的排泄物。
这是一场更加艰苦卓绝的斗争——为生存而战!
完整的全副武装在狼狈逃窜中丢的几乎一干二净。钢盔被一只虎头鸟身的怪鸟当做战利品叼走,军靴在渡河的时候一只被湍急的水流冲飞,另一只被不知名的怪鱼啃掉了底儿,只好扔了了事。厚实的军装也在和一只驴头巨狼的拼死搏斗中被撕扯成了烂布条儿,幸好最后的胜利者是欧阳,剥下狼皮做了件原始皮装,不然就只能用树叶遮体或者干脆裸奔。
至于地图、指南针,水壶、急救包之类的小零件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唯一留在身边的只有被他视做第二生命的步枪。而这支枪也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即将失去存在的价值。没有弹药的步枪连烧火棍都不如,这颗子弹是最后的护身符,当然也是用来光荣的(自杀用的)。
在大自然花样百出的淫威下,欧阳从文明社会特种部队的精英彻底蜕化成了一个茹毛饮血、披发赤足,奔走呼号在荒野从林间的野人,每天在生存与灭亡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被凶残的野兽追杀,追杀比自己更加弱小的野兽成为生活的两大主题,数次欧阳绝望的几乎要疯掉,想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生命。但是“回家”的渴望是那样强烈,每次都将他在崩溃的边缘又拉了回来,尽管不知道身在何地,“家”自何方。
就这样昏昏厄厄,漫无目的的胡乱游荡着,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直到这一天,来到了这座山谷前。
望着雾气蒙蒙的山谷,绵延起伏的群山,欧阳难过的要死,“回家”的路就象通往天堂的阶梯,永远存在于传说中。
无力的跪倒在地,大张着两只比树皮还要粗糙的黑手,向天空发处了比野兽更加凄厉的嚎叫。
“家,回家! !我要回家! ! !”
浑浊的泪水肆意流淌在须发横生的脸上,欧阳毫不介意暗中隐藏的凶险杀机;这并非是苦难将他的意志磨练的有多么坚韧,而是他的神经早已经被折磨的麻木不仁。
寒风呜咽,象寻找替身的孤魂野鬼飘荡在他耳边幽幽鸣泣,似乎在劝说他快点结束悲惨而脆弱的生命。
“死了吧,死了可以再投胎,总比在世间忍受折磨好,死了吧,死了就没有痛苦……”
欧阳喃喃自语着,凝固的眼珠儿黯淡无光,充满了死亡的灰色,机械的抬起了步枪抵在额头上。
突然欧阳猛的站了起来,野兽一样机警的四处张望着,昏暗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光亮,手在耳边拢成了喇叭状,收集着风中的声音。
一丝微弱的喊叫声落入耳中。
“救命啊!救命!……”
欧阳又仔细的辨听了一下,生怕是幻觉。
“救命啊!救命!………”
喊叫声越来越清晰。
“没错,一点儿都没错!是人的喊叫声,而且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终于遇到同类了!”
欧阳激动的浑身颤抖,发疯一样冲出灌木丛向声音的来处奔去,挥舞着双手狂呼乱喊
“人!人!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全然不顾听到的声音是在喊“救命!”。太多的磨难已经使他有点儿思维混乱了。
然而,欧阳刚刚奔出了十几步就猛的一个急刹车,惊立当地,激动、兴奋瞬间化做冷汗涌出毛孔,喀啦一声,颤抖着手将最后一粒子弹推上枪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