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兰一怔，先是按照吩咐伸出手去，而后又想起了自己与小姐的云泥之别，赶紧拜倒在地，连称不敢。
“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不敢劳小姐探视。”
宋婳看他一眼，跨过桌子，将清兰的手腕捏到自己手中，搭在手上，为其诊脉。
等到片刻后，又换了另一只手。
清兰的呼吸声都变得更加轻浅了，唯恐大小姐把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然片刻后，宋婳睁开眼，只随手一摸，便自桌下摸出一排银针来。
将其展开放于火上炙烤片刻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清兰胸腹及脑袋上各处穴位，将好生生一个柔弱侍女扎成了个刺猬一般。
“小姐，我……”
清兰方想开口，却瞬间感觉一股气流自腹部顶起，令她转身欲呕。
清兰唯恐自己卑贱之躯脏了小姐的地方，翻身便想往外跑，却被宋婳按住。
旁边的红叶也早已递上来一个痰盂。
“把你这口晦气吐到这痰盂之中便好。”
清兰侧头，看大小姐混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松弛片刻。
随即，她侧身抱着痰盂，嗷嗷的吐了起来。
一口一口的腥臭之气被吐了出来，那气流从痰盂底部反弹上来时，熏的清兰更想干呕。
也不知呕了多少下，清兰方才感觉到一阵滑腻腻的东西自自己喉间滑出去。
随即，她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已无任何想作呕的反应。
跪在地上指着痰盂，清兰颤抖着道：“大小姐，这这是……”
宋婳抬手，递给红叶一个瓷瓶，红叶想也不想，便将瓶子口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倒入痰盂之中。
痰盂之中响起一阵嘶嘶声，半晌后消失无踪。
这一变化看得清兰目瞪口呆。
宋婳无心瞒她：“知道宋温蔷喂你吃了什么？”
想起方才宋温蔷说的话，清兰后知后觉的畏惧起来，跪伏在地上，颤声道。
“多谢大小姐救命！二小姐方才给奴婢吃了一只活蛇。”
宋婳点头，一脸了然。
“原是这样，怪不得我只觉得有一阵酸臭之气传来，竟是如此。”
“不过此刻无碍，虽是一只毒蛇，却并未来得及攻陷你的五脏六腑，想来先头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是等着夜半之后，在你身体里被暖化了，这东西才会活动。”
清兰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越加惨白，原来二小姐喂给自己的竟是一条毒蛇。
看来他分明就是要自己死。
逃得一命的劫后余生之感缓慢浮现，清兰翻身跪倒在地，颤着身子求救。
“多谢大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感激不尽，愿为大小姐携草衔环，死而后已。”
宋婳懒懒抬手，对他的宏愿不感兴趣，倒是很好奇，宋温蔷的手段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是个闺阁小姐，竟有如此本事。
宋温蔷简直不该在闺阁，若去锦衣卫，自是一把刑讯上的好手。
看一眼清兰，宋婳懒懒吩咐。
“明日正午时分之前，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去寻二小姐，要她与你一颗解药，她还要你好好做事，短期内不会害你性命，只是叫你吃个苦头罢了。”
“你若不去，才是真的露馅了。”
清兰如今想起宋温蔷，便浑身发颤。
可此刻，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摆在前头，清兰突然间有了无尽信心，只要跟着大小姐，她一定能平安无事。
郑重跪拜在地，清兰高声道。
“奴婢谨遵大小姐吩咐，日后，奴婢这条贱命便全凭大小姐使唤了。”
宋婳抬手，清兰懂事的退出房间。
感受周围夜风吹过，看一眼月至西侧，红叶悄声道。
“小姐，今夜是否还要去落凤坡？”
宋婳思量片刻，摇头：“不去，时候已晚，错过了今日的有缘人，不如明日再去。”
红叶点头。
主仆二人并不知道，乔装改办的赵怀玉已在鬼市处等了许久。
卫一跟在他身后，安静的仿若不存在一般。
直到月至正中，赵怀玉刚转身走进旁边的药铺，老翁立即起身相迎。
“贵客至此，要买些什么材料？”
话音一落，看到赵怀玉的身形，老翁面色一顿，脸上的笑容收敛许多，戒备的打量着他。
卫一主动站出来回话。
“见过老翁，小子这边有理了。”
听见说话，那老翁才终于把目光落在卫一身上，他看着平淡到没有丝毫特色，仿佛下一瞬间，自己就会忘却它存在。
老翁的面色越加谨慎起来。
不管是何人，能够用得起这等护卫，都绝不是普通角色。
面容更加谨慎，老翁强挤出一分笑意来。
“不知贵客为何贵族踏贱地？”
赵怀玉无心多言，径直开口。
“那算命先生，今日为何不见？”
老翁瞬间顿住，愕然的看一眼赵怀玉。
没想到，这杀气凛然之人竟只是为了寻找那能掐会算的女子而来，莫非这女子于算命之道上真有几分独到之处。
心思瞬息万变，老翁强笑道。
“此人不过是每日都来借我店中一副桌椅，至于其到底是为何不来？老头子实在不知，贵客若是有事要说，也可留下字条或是口讯，老头子代为转达。”
赵怀玉沉吟片刻，没多说话。
“贵客也知道他的名声？”
老翁好奇打探。
“早前听过他的名头，十卦九准，今日无缘，便改日再见，不必转达了。”
赵怀玉说完这话，转身便往外走。
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那老翁才长舒一口气。
这般杀神，想必非富即贵，偏愿意找他来算命，莫非此人于测算之道上真有独到之处。
老翁想了许久，决定明日再重新问问。
铺面不曾有人拜访，他也关了铺子，自行歇息去了。
宋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屋内炭火充足，她同样睡得格外香甜。
一连几日都夜探鬼市，今日难得提早休息，更合了天地日月演变之道理，睡得便格外香甜，就连府中下人，也因宋戚明的回归而放心许多。
因此，守夜的丫鬟打着瞌睡，根本不曾注意过，在地上逐渐多了一个正在蠕动的鲜红色物体。
而那鲜红色物体的目标也很明确，径直朝着宋婳的方向去，甚至绕着窗柱一路蜿蜒向上，想到钻进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