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耳光声在凉亭里响起,钱嬷嬷懵了,李秀春也懵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懦弱胆小的次辅嫡亲长女,居然敢打人了。
而且打的还是继母身边的奶妈!
这岂不是当众打继母的脸吗?
“宋婳!谁给你的胆子?”
李秀春一时间腿不软了,心不慌了,她只知道自己的面皮今日被继女给扯下来撕碎放在地上践踏。
她厉声呵斥,扬手就往宋婳的脸上招呼。
但是宋婳不疾不徐,只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李秀春的巴掌就轮了个空。
“夫人今日当真要为了一个下人打我这个次辅嫡长女?”
宋婳的声音幽幽发冷,李秀春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
不等她将现在的情况理清楚,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
宋戚明冷着个脸从里面出来。
“从刚才就在闹,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李秀春瞬间慌了神,她连忙将自己的仪态稍微收拾收拾,快步走到了宋戚明的身边,一脸隐忍又委屈地道:“官人,您别怪婳儿,是妾身没有教好她,才让她言行无状,冲撞长辈。不是她的错,您要怪就怪妾身好了。”
听着这瞬间软了两个度的声音和内容,宋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咦,好浓的绿茶味!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宋戚明,她倒是想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做。
李秀春原本是半蹲着行礼的,平时她行了礼就自行起来了,宋戚明倒也不计较。
但是今日,为了卖一下可怜,她愣是没有先行起来,而是低垂着插满珠翠的脑袋,做出一副愧疚的样子,等着宋戚明来扶她。
但是,这一等,就是半天,她的腿已经开始酸疼发软了,宋戚明依然没有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出声。
李秀春觉得奇怪,下意识地缓缓抬头看去,正正好对上宋戚明投来的冰冷视线。
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一瞬间,李秀春心肝儿直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失策了。
果然,下一瞬,宋戚明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看你确实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作为当家主母,言行无状,仪态有失,教女无术!这么多年,你都干了些什么?本官将孩子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样教的?”
李秀春终于撑不住,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她就跪了下去。
“官人息怒!妾知道错了。”
作为已经三十多的次辅夫人,平时都是别人跪她,她早已经忘了上次这样惶恐跪下求饶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
宋戚明冷哼一声,没有叫她起来,而是将目光换到了宋婳的身上。
但宋婳却只是冲着他行了个礼,就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了。
“你呢?冲撞继母,不敬长辈,你竟没有丝毫知错之心吗?”
宋婳神情不变,道:“父亲既然在书房里已经将外面的事情听得那么清楚,那孰是孰非,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宋戚明刚才还酝酿着要给宋婳一个教训,听到她的话,他刚升起来的那点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他骤然明白了过来,现在的宋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随时都可以被他训斥得哭哭啼啼的女儿了。
默了默,宋戚明道:“把钥匙给她。”
李秀春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官人!妾……”
然而,接下来的话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因为宋戚明看着她的目光里,除了不耐和冰冷,还有一丝警告。
“……是,妾这就让钱嬷嬷将钥匙取来。”
钱嬷嬷连忙起身离去,不多时,就已经将一把铜钥匙捧了过来,双手递给了宋婳。
宋婳毫不客气地将钥匙取了过来,也不多看一眼,只是冲着宋戚明行了个礼,道:“多谢父亲,那女儿告退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甚至都没有多看卑微得一直没有站起来的李秀春一眼。
宋戚明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进了书房,砰地一声直接将门关上了。
他似乎忘了李秀春还在跪着的这个事情。
李秀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紧闭着的房门,往前爬行了几步,伸手欲拍门,就被钱嬷嬷给抓住了手。
后者冲着她缓缓摇头。
半晌,确认宋戚明真的不想见她后,李秀春这才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无力地靠在床头,神思不属。
钱嬷嬷给她倒了杯茶,道:“夫人,您别多想,担心弄坏了身子。”
然而此刻的李秀春压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此时的她正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
却不是宋戚明冰冷无情下她面子的一幕,而是宋婳描述她记忆的那一段场景。
忽然,李秀春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嬷嬷,你说,一个人的记忆,最早能有多久?”
钱嬷嬷道:“别人奴婢不知道,就奴婢自己而言,最早的记忆是五岁时,在那以前的记忆,奴婢已经没有了。”
李秀春喃喃道:“对啊,那么小的年龄,怎么会记得住那么多细节呢?那她是怎么知道那东西的名字的?”
醉梦香,她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的。
名字是挺美的,但美丽往往隐藏着危险,那个女人,不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吗?
本来已经尘埃落定了,宋婳这个贱丫头,怎么突然就遇到了什么劳什子神医。
结果就是,她不仅仅是恢复了记忆,更是从记忆里发现了很多细节。
而这些细节,成了擎肘她李秀春的手段。
想到这里,李秀春的脸上闪过一道戾气。
“我让你去甜水巷那边查那个神医,有消息没有?”
钱嬷嬷摇了摇头,道:“那里虽然有一个医馆,但是来往的病人并不多,而且坐诊的郎中已经在京城里行医数十年,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一股烦躁不由自主地升了起来,李秀春道:“那个死丫头,难道在说谎?”
钱嬷嬷刚才被宋婳打了一耳光,此刻脸上的巴掌印也还没下去,当即也咬牙切齿道:“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确实好像是比之前聪明了很多。”
不然如何解释她今日的大胆行径?
“那就赶紧找,把那个神医找出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