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小人这几日细心观察过后,情况的确如这几位大人所言只是太医们个个身负官阶,小人身份低微,不敢贸然开口劝解。”
赵怀玉目色一深,看一眼李友,懒懒抬手。
“本官知道了,你这阵子殚精竭虑,做的很好,日后必有封赏加身。”
李友一愣,喜出望外的点头行礼。
虽说此事是他出了主意,也是他时时周旋在这些官员与难民中间,可他一个无品无极的侍卫,怕是陛下都忘了,曾吩咐他做这件事情,更别说日后封赏加身。
可赵怀玉却记得,他不由得生出几分野望。
跟着下人往外走,李友的目光在这院子中左右探寻。
直到走出大门,快到长廊之时,他方才笑着询问。
“这位小哥,兄弟愚蠢,尚不知赵大人身边锦衣卫的大人的待遇如何?”
那下人看他一眼,看李友面上带笑,容色可亲,便也没有藏着的意思,笑着告知。
“咱们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又在陛下面前时常行走,倒颇得几分体面,咱们锦衣卫的兄弟们虽是长期在外奔忙,可的确更有面子。”
“从末流小官到二品大员,谁不给锦衣卫几分薄面?这金银之物,自然也就是不可胜数的了。”
“咱们大人也宽泛,只要不耽误大事,对于些许背地里的交易,也全做不知。”
李友目光越发惊喜,原来竟是这样哈。
锦衣卫是陛下手中杀人的刀,一旦在这儿站稳了脚跟,定是光辉无限。
李友不免也动了心。
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李友毫不犹豫的将其摘下来,塞进这下人手中。
下人一愣,赶紧连声推拒。
“不可,李侍卫而今被主子看在眼里,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来了,何以给小人这些礼物。”
李友一听他这话,更明白了自己如今的情况,笑着把钱袋子塞进他手中,恨不能直接塞进他衣襟中去。
“兄弟,可别推了,我只是家中困难,拿不出许多来,若是家财万贯,必定要拿出成百上千倍答谢兄弟们今日提拔。”
“日后咱们就经常走动着,要是听说锦衣卫这头有什么动静?或是缺人的,兄弟记得顺口提我一句,小弟也是感激不尽。”
那太监捏着这钱袋子,看他实在诚恳,便也把钱袋子塞进了胸口,这才殷勤的送他出门,态度比之前亲近了不知多少倍。
一直到将人送出门去,那小太监才回去,立即快步溜进书房之中,当即跪在桌下将李友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全都交代清楚。
看着桌上的钱袋子,以及里头并不丰 盈的几两银子。
赵怀玉吩咐:“另准备半车炭火和几袋米面日用,还有二百两银子送到他家中去,从我的俸禄里出。”
下头人立即连声答应,随即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叫人仔细盯着他,看看这小子为人处事能力如何?”
赵怀玉一声吩咐,屋内明明并无多余的人,却有一人沉声答应。
随后,屋中的呼吸声更减一道。
赵怀玉又拈起笔,看了几封密信,才停下动作,快步行至城外。
赵怀玉到达城外难民营之时,此处人数比之前只多不少。
想着李友汇报上来的死伤人数,竟已是前阵子的十倍还多,明明已经时至正午,却仍有不少尸体被侍卫们三两成群的抬出去。
再向南走,焚化尸体之地,本该无人靠近,可约莫是天气实在太冷,身边又无御寒衣物的缘故,竟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在熊熊烈火旁边取暖。
那些不知冻饿还是疾病而死的人,此时反而成了给其他活人取暖的柴火。
赵怀玉的到来,并不曾隐藏行迹,很快,李友便迅速上前,恭敬的同赵怀玉行礼。
他今日拜会了赵怀玉之后,便回了家,他想看看母亲这阵子如何?
却不想娘俩还没多说几句话。赵怀玉府中的人竟直接压着两车物资来了。
米粮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二百两银子,甚至连做衣裳的布料都有。
想到赵怀玉对自己的这份体恤,李友忍不住双眼发酸,越发热血上涌。
老远见到赵怀玉的马匹在难民处矗立着,他顾不得其他,立即快步走来。罔顾他人眼光,立即在赵怀玉马前跪下,朗声行礼。
“李友拜见大人。”
赵怀玉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指着这边正熊熊燃烧的烈火问。
“每日便是这般处置的?”
李友目露心酸,悄声补充。
“正是,此为一处,往南还有几处,总共分了六处,纵如此,却也烧不尽每日死伤之人。”
看着旁边正在烤火的人他默默补充。
“实在是并无多余的厚衣裳和柴火,方才引得这些人凑在火边取暖。”
赵怀玉不曾做声,下头灰头土脸的灾民们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的那位大人,眼里闪出浓浓的羡慕。
不说马匹,便是贵人那一身完整的衣裳,外头还罩着,不知什么动物毛皮的大氅,就已足够让他们动心了。
只可惜人各有命,他们这天生贱命的人,用不起这些好玩意儿,只除了一个幼童。
不知是出了幻觉,还是怎么了,她竟在众人沉默之时,趁乱挣出了母亲的怀抱,直奔赵怀玉而来。
若不是李友反应快,她就要被赵怀玉胯 下那匹受惊的马踩踏而死了。
赵怀玉夹 紧马 腹,勒紧缰绳,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拍拍马头,赵怀玉控制着那匹马冷静下来。
再看向地上之时,那女孩的母亲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连滚带爬的爬过来,从李友怀中抢过女儿,连声磕头抱歉。
“贵人老爷饶命,贵人老爷饶命。这孩子是饿的很了,看差了眼前的东西,并不敢冒犯老爷,还请老爷饶他这一回。”
李友起身,不敢做声。
赵怀玉的目光在其他眼里都是麻木之色的灾民中扫视一圈,未曾多言,打马便走。
一直等到看不见马屁股,女人才长舒一口气,大声哭了起来。
难啊,怎么不难?平民百姓,多年积攒的粮食,全都上供给了这个国家,上交给了国库。
可等到灾难之时,国家却连让他们一餐温饱都得不到,他们心中怎会没有怨气?
可因手无寸铁,因出身不显,他们不敢多说一句,这些贵人们的漠视,反而成了对他们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