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大夫来了。”
韦老走进茅草屋，看着周瑞，低声说道。
“然他进来。”
周瑞吩咐。
“遵。”
韦老领命。
很快，一位身穿长袍，头戴毡帽，挂着一个药箱的老者，快步走入茅草屋中。
茅草屋内的刺鼻恶臭，险些让这老者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但他还是强忍着恶心，在周瑞的指示下，去给那面容枯槁的妇人查看病情。
“大夫，如何了？”
周瑞见老者替那妇人把完了脉，忍不住问道。
“此人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加上身体太虚弱，只怕，熬不过去了！”
老者叹息一声。
“真没救了？”
“没救了！恕老夫，无能为力。”
老者摇头叹息。
周瑞神色凝重，不禁看向那极为孝顺的小姑娘，难道，那么小的孩子，就此便要沦为孤儿么？
“荀先生要是在就好了，以他老人家的医术，定能妙手回春。”
周瑞低声自语。
可惜，荀谷子如今远在京城，并未在苏州。
等他赶到，也不知，这身体枯槁且染上极重风寒的妇人，能不能挺过去？
“韦老。”
“圣上，有何吩咐？”
“赶快传信京城，让人快马加鞭，请荀先生速下苏州。”
“圣上，京都离苏州太远，纵使快马加鞭，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管怎样，朕都要试一试。”
周瑞神色坚定。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姑娘，从今往后，失去母亲，而变成了一个无人依靠的孤儿。
“不如，就让荀先生派他徒弟，如何？”
“徒弟？”
“对，老夫听闻，药王谷的门生，遍布大周各地。只要荀先生发话，其门下徒子徒孙便会就近赶到。”
韦老恭敬道。
“如此甚好，快去准备。”
“遵。”
韦老领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韦老方才回到茅草屋中复命。
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身穿素衣的女子。
女子样貌平平无奇，但天生带着一股超脱的气质。
她属于那种第一眼不是十分惊艳的人，但却是属于那种耐看的人。
“小女子素蝶衣，见过圣上。”
素衣女子见到周瑞，恭敬一礼。
“姑娘，出自药王谷？”
看着素蝶衣，周瑞试探性的问道。
“对。”
素蝶衣点头。
她出身药王谷，学医十多年了，医术天赋极高，就是荀谷子对她也是称赞有加。
原本，素蝶衣一直在药王谷中潜心修习医术。
但这么多年的积累，她的医术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进步的空间了。
于是乎，素蝶衣便是告别她师尊，准备出谷历练，以自己多年苦修的医术，悬壶济世。
正巧，今日，她一路下水乡，来到了江南苏州。
在登上苏州码头的时候，接到了她师尊送来的急信，要她火速赶往苏州外的难民营。
一来到难民营，素蝶衣就是被韦老给领着来到周瑞这里。
“有劳姑娘了，快，替她瞧瞧，先前有城中大夫来查看了，说她身体太弱，束手无策，不知，姑娘可有办法医治？”
周瑞急忙道。
一把拉着素蝶衣的手，将她领到了小姑娘的母亲旁边。
周瑞突然的举动，让素蝶衣有些心慌。
不过，当她见到周瑞并不是有意占自己便宜，仅仅只是焦急下的举动，她便是稍稍心安。
来到病妇床前，素蝶衣仔细查看一番，便是心中有数，随即，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了纸笔墨，立刻写下了一副治疗风寒的方子。
“照着方子，去城中抓几味药，文火煎熬一炷香，早中晚各一次。”
素蝶衣将药方交给了周瑞。
周瑞不疑有他，连忙让韦老派人照着方子去城中抓药。
“有劳素姑娘了。”
“没事儿，奉师命罢了。”
素蝶衣笑着回应。
“素姑娘，怎会出现在苏州？”
“恰巧出谷，想要入世历练，顺便看看能不能突破自己在医术上的成就。久闻苏州，盛产各种药材，多神医诞生于此，便想着来这里走一走，瞧一瞧。”
素蝶衣如实回应。
“原来如此。”
周瑞恍然。
“大哥哥，我娘亲能好么？”
这时，小脸脏兮兮的小姑娘，来到周瑞面前，眼巴巴的问道。
“放心，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周瑞蹲下身，一脸温和的揉了揉小姑娘脑袋。
看着周瑞这个堂堂天子，竟然跟一个从北凉逃难至此的小姑娘，相谈甚欢，一点没有皇帝架子，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残暴无仁。
素蝶衣微微一愕，不由陷入沉思。
与小姑娘交谈一番，照顾对方喝了粥，吃了馒头。
周瑞方才得知韦老已经是从城中取回了药，如今，汤药已经煎好。
“你明明是皇帝，为何对北凉难民，如此友好？”
素蝶衣见周瑞伺候完那病妇喝药，不由好奇问道。
“他们都是朕的子民。”
周瑞回应。
“哦？”
素蝶衣一听，不禁深深的看了眼周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朕以前就是个昏庸残暴的昏君暴君，怎会如此大发善心，且还心系天下子民，对不对？”
“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会变成这样，都是朕害的！”
周瑞突然道。
“什么意思？”
素蝶衣不解。
“是朕下令，毁了北凉粮仓。如今，北凉高层一定是只顾自己死活，不顾北凉百姓安危，从而造成了如此多的北凉难民。
虽说，一切都是北凉高层犯的错，但是，朕也有罪！
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饱受折磨而死，能帮则帮！”
周瑞缓缓道。
素蝶衣依旧是看着周瑞，什么话也没说。
她发现，周瑞说那番话的时候，并不是装模做样，而是发自肺腑之言。
心中不由感慨，自己师祖带着药王谷效忠圣上，看样子是个正确的决定。
眼前皇上，确实不是以前的皇上了！
他改变了很多！
“说实话，我本不打算来的。”
素蝶衣突然道。
“哦？为何？”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个皇帝，只因为，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太过昏庸残暴，从来没顾及天下子民的死活。
更甚至，当初师祖还入宫救你妃子，并意图违背祖训，带着我药王谷投效你朝廷麾下，这些都是我不解甚至于不满的。”
素蝶衣回应。
“原来如此。”
对于素蝶衣的肺腑之言，周瑞并未放在心上。
所谓，忠言逆耳。
很多时候，好听的话听多了，只会盲目飘飘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唯有如素蝶衣这般，直言不讳，才能让一个人真正清醒的认知到自己的不对之处。
“但你刚才那番话，以及对那小女孩儿和她娘亲的举动，让我对你大为改观。你是个好皇帝，或者说，你应该是在朝着好皇帝的目标而努力着。
能够效忠你这样的皇帝，我药王谷不冤，我师祖做的决定也是不错！”
素蝶衣微微一笑。
笑容温和，让人在冷冽寒冬之中，都是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暖意。
“所以，你现在之所以来，就是想看看朕的为人？”
周瑞笑问。
“对。”
素蝶衣点头。
“恩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其他人吧！”
“我家孩子也染了风寒，无药治病，还请恩人搭救！”
“我爹也是染了风寒，情况不妙，还请恩人搭救。”
正在周瑞与素蝶衣交谈之际，难民营四周，立刻涌来诸多北凉难民，将周瑞和素蝶衣团团包围，齐齐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恳求。
“都起来！全都起来！放心，你们的家人，都会救！”
周瑞急忙道。
素蝶衣也是急忙出言安抚这些北凉难民。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诸多难民，听到周瑞的话，不禁感恩戴德，纷纷退下。
“素姑娘，接下来，可得辛苦你了。”
“救人可以，但买药钱你出。”
素蝶衣回应。
周瑞：“……”
招来了吴遥，周瑞让他带人去城中照着先前那治风寒的药方，多买一些草药回来。
吴遥拿着方子，快速而去。
“风寒，传染性极强。你一个皇帝，高高在上的，别在难民营里凑热闹。”
“朕乃九五至尊，百毒不侵，还怕什么风寒？”
周瑞不屑一顾。
“行，稍候，药买回来了，你负责煎药，我负责看病！”
素蝶衣淡淡道。
周瑞：“……”
这女人跟自己第一次见面，还真是不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