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杨亦尘五点五十就到了倩妮说的餐厅门口。
他本来想在门口等倩妮。但是他刚站了一会儿，餐厅里就有一位工作人员走出来道，“你好，是杨亦尘先生吗？”
杨亦尘愣了下，微笑道，“是我。”
“还有一位女士没到是吗？”店员又问。
“嗯。”
“先进来坐吧，我们给您倒杯茶喝。”
杨亦尘有些犹豫。不过想了一想，他还是答应了，跟着店员一同走进去。
店员领着他走进店里。店里宽阔而干净，人也很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柠檬香。
店中央还有高出一截的圆形台子，上面摆着架子鼓和麦架，想来晚些时候这里会有人表演。舞台四周零散地摆着一些两人圆桌。而所有的四人桌都靠窗摆着，每一张四人桌之间，都被一截墙隔开来。
店员带着他，走到了角落里的一张四人桌边。这个位置离舞台很近，又不会太偏，观赏视角非常好。
“您先坐，我给您上一些点心。”店员礼貌地欠了欠身，便离开了。很快，她就端上了几样瓜果和一壶凉茶来。
杨亦尘道了声谢，看了眼手上的表，时间还不到六点。
六点，倩妮还没有出现。杨亦尘没多想，安静地嗑着瓜子玩手机。
六点十分，倩妮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亦尘，我公司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过去可能要很晚了。你先吃吧。”倩妮在电话那头，满怀歉意地道。
“啊。”亦尘难免觉得遗憾，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笑着道，“没事，你先忙。不用担心我。我还不饿。我等你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你先吃吧。”倩妮忙道，“我在公司食堂随便吃点，晚点我再去找你。拜拜。生日快乐哦！”
说完，倩妮就挂断了电话。
杨亦尘望着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发了几秒钟的呆，一言不发地收起了手机。
店员恰在这个时候走过来，柔声道，“先生，现在上菜吗？预订这个位置的关女士已经点好了菜，您需不需要过目一下？”
“不过目了，先上菜吧。”杨亦尘微笑道。
“好的。”店员应着，转身走开了。
很快，菜便一道一道被端上来了。
菜肴做得很精致。店员很耐心地介绍了每道菜：咖喱虾球，火腿沙拉，芝士南瓜，金桔牛肉……
杨亦尘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时不时点一下头，再温和地道句谢谢。
这些菜叫什么是什么，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不过，当他尝到菜的那一刻，他无奈地发现，意义还是有的：一个人的心情再低落，也不能完全麻痹味觉。
这些菜，虽然说不上难吃，但是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杨亦尘而言，好听的名字和漂亮的摆盘都掩盖不了其味道的朴素。
然而，他还是静静地把这些菜吃完了。
因为，哪怕这些菜和倩妮毫无关联，倩妮或许仅仅是看见了它们的名字，一时好奇选择了它们，它们在杨亦尘的心里，仍然跟倩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想辜负倩妮，所以不愿意浪费这些菜。
店内的客人渐渐地多了。在一片欢快的交谈声里，只有这张角落里的桌子，是静默的，连杯盘碰撞的声音都鲜少发出。
杨亦尘正吃着，店内的灯忽而灭了。
他抬起头来，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几个店员从后面的过道里走了出来。最中间的那个店员，双手捧着一个清新而漂亮的六寸慕斯蛋糕，缓缓地走过来。
蛋糕中间那只摇曳着的蜡烛，成了整间餐厅里唯一的光亮。
店内的客人都纷纷往这里看，好奇这束光亮要飘到哪里去。
杨亦尘心里一跳。他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他只想变成一粒深埋大地的尘埃，让全世界都遗忘掉这个对他而言无比落寞的时刻。
全世界都遗忘了，此刻的落寞，似乎就不存在了。
不过，那几个店员，还是迈着目标明确的步伐，往他这里走。
在那一瞬，他竟然产生了直接钻到桌底下的想法。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他们过来。
他生命的前二十几年，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体面。
“杨先生，这是关女士为您订的蛋糕，祝您生日快乐。”
店员来到了他的桌边，飞快地将桌子腾出了位置，把蛋糕摆在了正中央。
另一位店员，拿着麦克风，向着大家道，“今天，是杨亦尘先生的生日。我们大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祝杨先生生日快乐，好不好？”
大家都喜欢热闹，纷纷应着“好”。
杨亦尘忙婉拒道，“太麻烦大家了，不用了。”
“我们不麻烦，对不对？”店员拖长了声音，又把麦克风举到半空中。
“对——”大家也很配合。
杨亦尘无奈，不知再说什么了。
随后，舞台中央的乐队，就开始演奏《生日快乐歌》。拿着麦克风的店员，高高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一起唱。几个边上的店员也在拍手打节奏。
杨亦尘也只好乖乖地坐着，跟着大家一起拍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恰在这时，领唱的店员住了嘴。
“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一句歌，音响里的声音清脆又活泼。
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声音依旧鲜活轻快。
杨亦尘诧异地瞪大了眼。
那是他永远都不会认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