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乔思豫终于从一位熟人那里打听到黎嘉洛所在的医院。他们两个人立刻赶过去。
有个小护士告诉他们,黎嘉洛的病房在六楼。他伤得很重,今天中午才醒,醒来喝了点水又睡过去了。幸好,他没有伤及骨头和内脏。
这个护士还塞给他们一个小方盒,说这个病人被送过来的时候,意识有些涣散,但怀里仍然紧紧地捂着这个盒子。
“可能对他很重要。你们帮忙带给他吧。”护士说道。
林姝言接过那个盒子,一看便知,那是他要送给倩妮的礼物。
“谢谢你。”林姝言轻声道。
他们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到那间病房前。病房很空,只有他一个人。林姝言走进去,望见床上闭眼休息的那个人,一时间竟不敢认。他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全然失去了往日的俊逸与光彩。整个人就像是一棵残破而扭曲的枯树。
见他还在睡觉,林姝言不想吵他休息,正要关上门悄悄地离开。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林教练,思豫。”
“你醒了。”林姝言很惊喜,连忙奔到床前,“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黎嘉洛迟缓地摇了下头,声音有气无力,“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姝言笑了笑,坐到床边,没回答他,只是说,“倩妮找不到你,都着急了。”
“倩妮。”黎嘉洛轻轻念了下她的名字,那双迷朦的眼睛忽而睁了一下。他扶住了床边把手,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要去盛州。赶不及了。倩妮生日是不是过了?”
乔思豫按住了他,“你先养伤要紧。倩妮看见你这样,她还能开心过生日吗?”
黎嘉洛好似如梦初醒一般,镇定下来。眼里好不容易闪现的光亮倏尔黯淡下去。
“等你伤好了,你再亲自把礼物送给她,好不好?”林姝言说着,把口袋里的盒子递给了他。
黎嘉洛望见那盒子,轻轻笑了笑,连忙接过盒子打开来。幸好,手表毫发无伤,崭新依旧。
他合上了盒子,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那被纱布紧紧缠住的几乎张不开的唇里,匆匆忙忙地挤出了一句话。
思豫和林姝言都没听清。
但林姝言在那双乌青肿胀的眼里,明白了他的话。
她不敢相信他的话,几乎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那被打的孕妇,是许露?”
乔思豫诧异地望向林姝言。
黎嘉洛点了一下头。
许露刚刚来上海,不可能得罪什么人。更何况,她一个怀孕七个月的姑娘,就算跟别人有点小摩擦,任何一个道德观正常的人,都不会忍心下此毒手。
有且只有一种可能,杨皓东找上她了。
“她现在在哪?”林姝言想了一想,严肃地追问道。
“不知道。她昨天跟我一起送过来的,你去问问护士们。”黎嘉洛缓慢地回答道。
“你在这照顾他,我去问问。”林姝言向乔思豫撂下这句话,立马夺门而出。
她问值班台的一个护士,昨天被打的那位孕妇在哪里。护士立刻给她指了路,让她坐电梯上楼再左转。
林姝言上到了八楼。还未走到那间病房里,她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吵闹声,其中最鲜明的声音,是一位女子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每一声哭叫都像是捶在心上的一记重拳,让人不由得发怵。
林姝言直觉,这就是许露。
果然,当她走到护士说的那间病房前,往里一望,她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穿着宽宽松松的病号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边上围着好几个护士。
她从病号服里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骇人的颜色。
林姝言轻轻推开了门,迈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许露。”
许露的耳朵在一片吵闹中仍精准捕捉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从人群的缝隙里望见了林姝言。于是,她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挣开身上的手,不管不顾地向站在门口的她奔来。
护士们没拉住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伤人,激动地喊了几声。当她们发现许露只是过来拥抱住这位来访者时,她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是她家属吗?”有个人向林姝言问道。
“我是她朋友。这里我来吧。辛苦你们了。”林姝言柔声道。
“好。病人情绪有点不稳定。你多关照一下。”
说着,那些护士都走了。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许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林老师。”许露哭得喘不上气,但她竭力稳定着呼吸,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孩子,孩子没了。”
林姝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