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颖离开之后,林姝言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洗过了澡,准备躺下。
在关上灯之前,她又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封信。那封江明烨给她的信。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把这封信读一遍。她早就倒背如流,甚至能清清楚楚地记下一笔一划的走势和力度。
她不曾想,江明烨一个高中毕业都勉勉强强的人,能写得出这样一手潇洒又利落的字。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生意场上混了那么久,要是字写得歪歪扭扭又小家子气,不惹人笑才怪呢。
信里是这样写的。
姝言:
我是一个罪无可赦之人。
也因此,我这样喜欢你,却从来不敢轻举妄动。
我对很多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喜欢。对我来说,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词语而已。
这个词,能给我换来无数的欢愉,也能给我省掉很多谈情说爱的功夫。
可遇到了你,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舍得把我的喜欢加到你身上。
因为我觉得我的一切都是肮脏不堪的。
可是,这还是抵消不了我想对你好的心。
所以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
你放心,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你可以大大方方地用,不要因此有压力,也不要因此对我这个人怀着感伤。
我不希望你记住我,我也不希望你怀念我。这些字眼太做作。
我只想要你快乐,无忧无虑地快乐,自由自在地快乐。
最后,要是哪一天我们还能相遇,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封信,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林姝言一字一字地读完,又将它重新折起,收好,才把信封重新放回了枕头底下。
读过信,她才觉得安心。那封信,就如同她的安眠药。
她正要关灯,忽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清脆铃声。
林姝言撑着床坐起来,四处望了一望,才辨认出,那声音来自楼下。
她穿上拖鞋,走出房门,才发现,是楼下的座机响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听见那台座机响。她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见到那台座机,还觉得很奇怪:那些保洁人员把这套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却偏偏没有收这台座机。
她快步下楼去,走到茶几边,接起了那台电话。
“喂。”她礼貌地开口。
“是江明烨先生的家吗?”对方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不是。江明烨先生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对方很诧异。
“快一个月之前吧。他被执行死刑了。”
对方沉默了下,又问,“你是江明烨先生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哦。”对方漫应了声,“那打扰了,再见。”
“再见。”林姝言说着,便挂掉了电话,迈步往楼上走。
江明烨被执行死刑的事情,在社会新闻里挂了好几天。这个人既然认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这件事呢?
想了想,她觉得不对劲,又折返回来,想要翻来电记录。
刚刚打进来的电话,好像是境外来电。
想了半天,林姝言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她只能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敏感似的,默默地咽下自己的疑惑,上楼去了。
第二天中午,林姝言接到周千扬的电话,周千扬告诉她,他愿意重返联赛。
林姝言有点诧异:她昨天才找卢颖帮忙劝周千扬,今天周千扬就转变想法了?
还没等林姝言说话,周千扬又提议道,晚上,他们两个人和卢颖一起吃饭。
林姝言欣然答应了。
晚上,卢颖见到林姝言,就得意地扬起下巴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向你保证能说动周总,这不就真说动了。”
周千扬在旁边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林姝言好奇道。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正,周总现在决定回归了,这是电竞圈的大好事。”卢颖笑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林姝言又问。
“有一家俱乐部,老板准备卖席位。我已经帮你们打听好了。买了他们的席位,等春季赛的时候,你们就可以直接登场了。”卢颖飞快地道。
“联赛的席位这么难得,他们干嘛要卖?”周千扬疑惑。
卢颖笑了笑,“我们现在制度严了。他们俱乐部的队员和赛训,都有点污点。与其等着自己的成员被开除,不如先发制人,赶紧卖掉席位赚钱。更何况,那老板自己,也有点问题。我也不清楚具体,只知道,那老板想带着钱出国养老去。”
周千扬冷笑了下,“这种人,早该滚了。”
“周总,怎么样?我的上任,确实带来了不错的效果吧?”卢颖扬起嘴角笑着。
“卢总的为人,我当然信得过。”周千扬也半开玩笑道。
“所以,路我已经给你们铺好了。接下来,靠你们自己走了。”卢颖又道。
周千扬和林姝言听完这句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他笑了,她也笑了。
那一眼,林姝言知道,他还是当初那个与她并肩同行的伙伴。
曾经那个画下句点的故事,又要开始书写下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