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杨亦尘送倩妮到俱乐部后，开车回了家。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显得有心事。
杨亦尘说不出倩妮是因为什么。他猜想，或许是母亲的态度惹恼了她。
而杨亦尘自己，则为母亲和一个陌生男子吃饭感到困惑。他不傻。母亲和那个人之间的亲密，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
回到家，何慧娟已经回来了。她已经洗过了澡，穿着深蓝色的睡裙，盖着一床空调被，倚在一楼的沙发上看电视。
从屋外的黑暗一下子走到了那巨屏电视的亮光前，杨亦尘忽觉不适应，忍不住多眨了两下眼。
“回来了。”何慧娟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爸呢？”杨亦尘问。
“在楼上，还在办公呢。”
“今天那个人是谁？”杨亦尘坐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直截了当道。
“朋友。”何慧娟没有看他，面容自若。
“我不觉得你们是朋友。”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吧。”何慧娟笑了，手背托着额头，神情慵懒地看着他，“你还是跟我说说，你的朋友吧。新交的女朋友啊？”
杨亦尘不语。
“我印象里，你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女孩儿啊。”何慧娟的目光又飘走了，停到了电视屏幕上，“换口味了？”
杨亦尘不想跟她多说，便站起身来，“妈，你要是不跟我说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就去问问我爸。”
说完，他就要迈步上楼。
何慧娟终于从沙发坐起了身子，回头叫他，“等一下。”
杨亦尘止住了脚步。
“过来坐。我跟你说。”
杨亦尘乖乖地折返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
“你答应我，不会跟你爸爸提这件事。”
杨亦尘沉默了一瞬，反问道，“所以那个人真是你的情人？”
“你，”何慧娟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不能跟你爸爸提这件事，知道吗？”
想了想，杨亦尘还是松了口，“嗯。”
“我和他已经保持联系五六年了。”何慧娟缓缓地道，“但是你放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不会跟你爸爸离婚的。”
“那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呢？”杨亦尘立刻问道。
“快乐。”何慧娟笑了，笑容好似深不可测，“你会懂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我只是想让自己快乐而已。”
“跟我爸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何慧娟带着平静的笑意，轻快地转移了话题，“你想和那个女孩子玩，我没意见。但是不要仗着我们家有钱，什么事都想逞大方。”
“什么意思？”杨亦尘被她的思路成功地带跑了。
“意思就是，少给那女孩子花钱。”
杨亦尘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第一次听何慧娟说这样的话。以前，何慧娟也在街上碰见过他和其他女孩子出来吃饭，也见过他的几个女朋友，但她从来不会提钱的事。
“是我们家要破产了，还是你觉得倩妮这个姑娘，不值得我花钱？”
何慧娟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答非所问，“那个丫头，看起来，家境一般。”
杨亦尘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倩妮跟我交朋友，只是想花我的钱？”
何慧娟笑而不答。
杨亦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倩妮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问你，你认识她以来，你给她花了多少钱，她又给你花了多少钱？”
杨亦尘愣了下。但是他马上开了口，像是不愿意输了气势似的，“那是我愿意。”
“我的意思就是，少一点这种愿意。”何慧娟说着，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掀开空调被，穿起拖鞋站了起来，“我要回屋了。”
她扶着栏杆，步伐从容地上了楼。
杨亦尘站在原地，想大声反驳，却又组织不了语言。他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
发呆了片刻之后，他才茫茫然地回过了神，决定回屋。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翻出手机低头一看，是倩妮的电话。
“倩妮。”他忙接起来道。
“亦尘。”倩妮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让杨亦尘忽觉不对。
“怎么了？”
“亦尘，你听我说。认识你我很开心。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觉得，我们俩可能，不太适合当朋友。”倩妮静静地在电话里道。
亦尘怔住了。在接起倩妮电话时，他就有了预感，倩妮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不过，当他真正听她说出口时，他还是无措得不知如何应对。
“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他轻轻挤出这句话来，像是一个被批评又不知道如何弥补错误的小孩子。
“不，不是的。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太适合。”倩妮忙道，“好啦，不说啦，我去洗漱了。”说完，她匆匆忙忙地挂掉了电话。
不适合。不适合。杨亦尘怔怔地举着手机，在心里不断琢磨着这几个字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的毛线。思来想去，他决定，明天去找倩妮问清楚。
而此时此刻的倩妮，在挂了电话之后，望着餐桌对面刚刚结束训练正在吃夜宵的林姝言，无奈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刚挂电话，就觉得遗憾啦。”林姝言喝了一口汤，笑道。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能有这样的朋友，也不错。”倩妮说着，叹了一口气，托住了下巴。
“那你就继续跟人家做朋友嘛。干嘛说得这么决绝。就因为他妈妈啊。”
“也不是。他妈妈是一部分原因吧。”倩妮思索道。
“那是因为嘉洛？”
“我也说不清。反正跟杨亦尘在一起，什么都很好。他幽默，大方，从来不会让聊天冷场，待人亲切又礼貌，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倩妮摇了下头，“他的家庭，比我的好了太多。我不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林姝言拿筷子的手停住了。
她认真地望着倩妮因失落而黯淡的脸，将筷子搭到碗沿上，轻轻捏了一下倩妮垂在桌面上的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姝言静静地道，“如果一段关系让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断了吧，没事的。早结束，早解脱。”
倩妮低低地应了一声，握起林姝言的手，将她那冰凉而光滑的手背，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一蹭，就像是一只黏人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