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言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不知不觉出了神。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可她依旧睡不着觉。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三天了，可是她仍然没有从那场车祸中缓过神来。
她和思豫都没有受严重的伤。她左腿骨折，而思豫头部受了伤，有轻微的脑震荡。可是不知怎么，当时车祸的场面却始终在她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睡了吗？”思豫从门外探进了身，轻快地说道。
借着月光，她能看见他额上厚厚的纱布，和他脸上平和又温柔的笑意。
“还没呢，睡不着。”林姝言说着，伸手按亮了床边的灯。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所以她不怕打扰别人。
“我就知道你没睡。”说着，思豫拿过一张椅子来，坐到她边上，望着那被白纱布缠得像一个发面馒头一样的腿，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林姝言想了一想，好像在仔细感受着腿部的痛觉，随后便笑道，“还好。你呢？好些了吗？”
“嗯。”他伸出手来，轻轻捏起她搭在床沿的手，自言自语一般道，“能见到你，真好。”
“傻瓜。”林姝言笑了。
“警察下午找我了……”话锋一转，乔思豫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怎么了？”林姝言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道。
下一瞬，她就得到答案了。
她怔了一怔，有点不敢相信，皱起眉头来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乔思豫知道她又是听见自己未说出口的话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撞我们的人，是我爸爸。”
“为什么啊？”她百般不解。
“我也不知道。警察只说，他那天是酒驾。他可能也没想到，车上坐着的人，是我们吧。”
“你妈妈知道吗？她怎么说？她那天过来看你，什么都没说吗？”
乔思豫摇了摇头，“我今天问了她。她什么也没说。”
这样大的事，若是发生在上海，李清文倒有可能不知道。可发生在盛州，她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林姝言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才向他说道，“你快回病房吧。待会儿被护士看到要说你的。”
“我想在这里陪你。”乔思豫轻声道。
“我这里可没有床位。”林姝言笑了。
“那我就坐在这。天亮我再回去。”
“有床不躺，跑这里坐着。”林姝言忍俊不禁，“你回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我一个人没事的。”
“那好吧。”乔思豫闷闷不乐地嘟囔了下，“那我回去咯。”
林姝言点头。
他起身，轻快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往走廊那头的病房走去。
第二天上午，乔思豫出院了。李清文过来接他。临走前，他们两个一起来林姝言的病房看望她。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林姝言又说想让思豫帮她去医院门口买吃的。思豫欣然答应，离开了病房。
他一走，林姝言便向李清文道，“思豫妈妈，你知道撞我们的人，是思豫的爸爸吗？”
“我知道。”李清文非常坦然地点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李清文又飞快地应道。但是她说完这三个字，便住了嘴，静静地望着林姝言，丝毫没有想要告诉林姝言的意思。
林姝言却已明白了大概。
“跟他的公司有关吗？”
李清文平静的面庞上划过几分笑意。
“林小姐很聪明。你不如直接把你的设想告诉我，让我来回答你对不对。”说着，她顺手拿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她床边。
“这些年，你把他在公司里的股份、他在盛州的房产、他的各项收入，都暗中转移了，是吗？”
李清文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为了不引人注意，你每次转移的数额都很小，并且用各种各样的名义和渠道，把它们转移到你信赖的亲戚朋友的账户里，并和这些亲戚朋友达成了某种协定。日后他们会把这些财产如数还给你。”
“还有呢？”李清文又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徐徐问道。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所以你决定要和他离婚了。但就在分割财产的过程中，他发现，他在盛州的所有财产不过是一个被人搬空了的纸壳子。他酒驾那天，应该就是他发现真相、借酒浇愁那天。”
“林小姐，你的敏锐，让我刮目相看。”李清文终于肯跟她聊下去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家，养了十年。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你跟我认识有一段日子了，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那么软弱善良的人。他认为，因为我需要他的钱，所以我不离婚。是，我是需要他的钱。但我不需要每个月那一点股金分红，我也不需要他打过来的不及那个女人十分之一的生活费。”
李清文冷笑了一下，“我要的，是他所有的钱。”
“你可能觉得我心狠。但是林小姐，请你想一想，他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钱？他给她在上海买的别墅、买的豪车，用的难道不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吗？事到如今，我只觉得他活该。”
“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上做得过分了。”林姝言坦诚道。
“真的吗？”李清文有些不相信。
“是。”林姝言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丈夫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也没有体会过丈夫在外面心安理得地跟别的女人过日子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能想象，那一定很不好受。”
李清文笑了。这一次，不是轻蔑的笑，而是柔和又真诚的笑。
“如果你和思豫终成眷属，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体会到这样的难受的。”
“我也觉得。”林姝言笑了。
沉思了下，林姝言又开口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想要告诉思豫呢？”
“我不希望让他觉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应该看得出，他的爱情观，有多么理想主义。他相信自己能遇到那个唯一的人。而且，他认定了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在现实面前退缩。”
“是啊。”林姝言垂下眼来，轻轻地笑了。想到思豫，她的笑容竟不自觉地温柔明媚起来。
“我能放心地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明白，你是一个好人。虽然我现在对你还是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我知道，你不屑于，也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李女士，谢谢你这么看我。这件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思豫。”林姝言笃定地说道。
“嗯。”李清文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目光里似乎有几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