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峻宁开着车，去了他上一次和思豫见面的公园。
他停在了正门前的马路边上。上一次，他的车恰恰也是停在这里。
现在正是正午，公园里人不是很多。
“这地方，有什么神奇的。”乔思豫下了车，四处看了一看，顿觉无聊。
“没什么神奇的。这地方和林姝言、和你，根本没有关系。”罗峻宁面不改色地撒了一个谎，“我只是想有个人陪我来这里而已。我知道，如果不这样说，你是不会跟我出来的。”
乔思豫感觉得出，他在撒谎。可是他说不清，对方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为什么就找我了呢？”
“可能……你比其他同龄人要成熟吧，我觉得，你会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乔思豫没说话，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我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全上海，最让我难忘的地方，可能就是这里。”
乔思豫不由得蹙了下眉。罗峻宁的这句话，似乎是真心的。这让他更为困惑了。
“我在这里，把我最喜欢的女孩，交给了另外一个人。”罗峻宁轻轻地道。
“你前任在这结婚的吗？”乔思豫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似乎是想缓和下此时的气氛。
罗峻宁忍俊不禁，又飞快地止住了笑意，摇了一下头，“不是。我只是，把另外一个男孩子约在这里见面而已。然后我告诉他，要照顾好那个女孩。”
“听起来，你还很委曲求全。”乔思豫打趣道。
“我不敢把自己说成这种高度，但我确实挺委屈的。”罗峻宁也笑。
“那你干嘛非要放手呢。”
“他们俩两情相悦，我又不忍心看我喜欢的女孩子不开心。”
“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情深的种。”乔思豫看着他，目光饶有兴趣。
“情深不情深，我不知道。反正遇到了那个女孩子之后，我就没有办法了。”罗峻宁笑着，“那个男孩子……我姑且称他为A吧。那个女孩子，当时还是我的女朋友。我记得那个晚上，A和我的女朋友发生了关系……”
乔思豫已经完全被他的故事带进去了，也没有心思来分辨其中的真假或内涵。当罗峻宁讲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得轻呼了一声，“啊？”
“是。”罗峻宁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听起来，A和你女朋友，为人不太正派啊。”
罗峻宁笑了，“也不能这么说。我能理解。有时候，真的是情难自禁。”顿了一顿，罗峻宁又连忙补充道，像是生怕有歧义一样，“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廉价的激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多少男女都可以拿‘情’这个字当借口，做一些令人不齿之事。我说的那种感情，可能现在的你理解不到，它比你想的，要纯粹、要克制、要深远得多。”
乔思豫思忖着，“可能我确实理解不到吧。”
话音落下，他听见罗峻宁在心里想：可是以前的你就能理解。
乔思豫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以前的他，能理解这种感情吗？难道，是他和林姝言之间的感情吗？
从他的神情里，罗峻宁感受出了他的疑惑，但没有多想，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了解我的女朋友。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很克制对A的喜欢。所以，能将她逼得不理智的感情，一定比我想象得更浓重。所以那个晚上，我意识到，我是时候放手了。”
乔思豫似乎理解了一点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巧的是，那个时候，A也想要放手。”罗峻宁继续说。
“什么意思？睡了就跑？”乔思豫疑惑道。
罗峻宁笑了，“没看出来，你这个人看起来挺正经，嘴还很贫。”说着，他又敛住了笑容，认真道，“其实A呢，也是有点想成全的意思。他觉得他走了，我女朋友和我，就能安安心心在一起。不过，我没让他走。”
“你俩这互相谦让互相成全，演电视剧呢？”
“我要是看电视剧遇到你这种弹幕，果断屏蔽掉了。”罗峻宁含笑道，“后来呢，我就跟他在这个公园见了面。他跟我说对不起。我告诉他，‘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喜欢的是你，她需要的也是你’。我希望，他可以回去。”
“他答应了吗？”乔思豫问。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没那么爽快。”罗峻宁静静地回想着，“他问我，会不会甘心。我说，没什么不甘心的。因为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只要他能好好对待她，我就会坦然接受这个结果。”顿了顿，他笑了起来，“他说他会好好对待他，说得很坚定。我说，那我不会再来打扰他们，说得也很坚定。”
“那这个结局，听起来也不坏。”乔思豫思忖道。
“是不坏。只是可惜，我后来还是不得不打扰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对待她。”罗峻宁苦笑着，“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这不怪他怪谁？当初显得那么深情，你还说他什么‘更纯粹更深切’，得到了就翻脸不认人。”
罗峻宁含笑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他在心里想：可是，我能怪你什么呢。
乔思豫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心声。他怔住了。
罗峻宁看见他那呆滞又惊诧的目光，暗自猜测，他或许已经记得了什么。
于是，他笑了笑，仿佛含着某种恶趣味似的，随口说了一句“谢谢你陪我来，你待会儿自己回去吧”，就转身上了车。
乔思豫的感官仿佛停止了运作一般。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罗峻宁的话。
无数似曾相识的话语忽而涌现在脑海，如一群嘈杂的燕子围在他耳边盘旋。
“我和姝言，已经分手了。”
“就刚刚，在我抱着她的时候。”
“睡了我的女朋友，就这样装傻啊。”
“回去吧。她喜欢的是你，她需要的也是你。”
“没什么不甘心的。感情这种事情，没有道理可以讲。”
“在她的人生里，我的出场时间比你晚。”
“照顾好她。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乔思豫愣在了原地。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场景，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熟悉又陌生。
他能感觉得出这个场景对于他有多么深刻，但又觉得它似乎没有真正发生过。
在一片混沌迷茫之间，他仍然凭着本能的直觉，辨出了那最关键的信息。
那个A，就是他。
罗峻宁的女朋友，就是林姝言。
他忙回过神来，想要向罗峻宁问个究竟，却后知后觉，罗峻宁的车早已经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