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当天夜里我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即将出口的尖叫却被来人用手挡了回去。
“公主，是我。”
张明瑞？！
我掰开他的手，脸色很难看“你怎么来了？”
耐不住又讥讽一句“传出去，是想让燕乔再打本宫一次吗？”
张明瑞坐回原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才问我“殿下当真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我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当初我问他要不要做我的驸马，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不敢高攀，辜负厚爱。
怎么现在反而要来问我，就这么看不上他？
我是宁国公主，大晋皇帝的掌上明珠，当初想做我驸马的人能从上阳城北边排到南边去。
干嘛就非得在他这根歪脖子树上吊死？
而且他也比不上高璋。
我何必为着鱼目舍了珍珠？
长久的沉默惹怒了张明瑞。
“殿下，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他压低了声音，又问了我一次。
看着他起身的动作，我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动作更是刺激到了他，他欺身向我压来。
我抬腿想要踹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
“贱奴，你胆敢以下犯上？”
我色厉内茬，柳眉倒竖，急声喝来。
妄图以这样的虚张声势，吓退他。
张明瑞丝毫不为所动，指腹磨过我如今孕中肿胀的脚踝“殿下，大晋早就亡了。”
他俯身在我唇边落下一个吻，盯着我“殿下要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他的手落在我小腹处时，我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明瑞。
他在我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乖巧听话的。
“如今能保住殿下腹中孩子的，只有我。”
“你想要什么？”
张明瑞看着我眼角不断滚下的泪珠，顿了顿，从我身上起来了。
“殿下，我，我。”
他居然表露出来有一些慌乱无措。
我侧首看他“你是想要本宫，还是什么？只要你保证本宫肚子里孩子的安全。你要什么，本宫都答应你。”
张明瑞想替我擦掉眼角的泪，被我偏头躲过后，他钳住我的下颚，强迫着替我擦掉了。
“殿下不必如此委曲求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辞里带着点委屈。
落到我的耳朵里，我只觉得他简直是阴晴不定，一时竟不敢说话。
孩子确实是我最大的软肋。
张明瑞看着我这个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走了。
他走后，我才松了口气，唤了几声年年。
“公主，怎么了？”
对上年年担心的目光，我没说话，只是抱了她一会儿。
11
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张明瑞来看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府里开始有闲言碎语。
说我在上京城破之时，为了活命，爬了张明瑞的床，才能活到今天。
还有人说我肚子里就是张明瑞的孩子。
所以当初燕乔打我，张明瑞才那么生气，甚至去找燕王要推迟跟燕夕的婚约。
“什么推迟婚约啊，当初将军去的时候，是直接打算退婚的。是燕王殿下不同意，才说推迟的。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动静，那位可是马上就要生了。”
“公主？”
年年担心的小声唤了我一声儿。
我直接转身面无表情的走了。
这些都是张明瑞故意要我听到的。
以我如今的情况，只要他想，这些闲言碎语，一个字都进不到我的耳朵里。
我能听到的，都是他故意想要我听到的。
一路回了屋子里，年年奉上一盏牛乳，我的心情才略微平静了下来。
张明瑞好算计啊，他竟然想让我的孩子认贼做父？
想起那天夜里的情景，我更是忍不住背后发寒。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张明瑞何时对我动了心思。
但我决不能让我的孩子去认贼作父。
思来想去，我吩咐年年，看能不能找机会，让我和燕夕见上一面。
燕乔毕竟有前科，而燕夕作为她的姐姐，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所以张明瑞不让我和燕家姐妹再见面。
怕她们再伤害我。
张明瑞防备得很仔细
直到我即将临盆的时候，燕王找他商量攻打江浙地带的计划。
他不得不去，我才和燕夕见上了面。
“我要你帮我离开将军府。”
我开门见山，燕夕却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帮你？”
“只要我不离开，张明瑞就不会娶你。”
燕夕正了身子看我“你凭什么觉得有你在，他就不会娶我？这桩婚事是我父亲亲自定下的，他不敢退婚的。”
“燕王应该还离不了张明瑞吧。他既然要用张明瑞，那么张明瑞提出的条件，燕王多半都是会答应的。”
我笑了笑，就像当初她戳我心窝子一样，回敬了她“他跟你说推迟婚期，告诉你推迟到什么时候了吗？”
“所以你和我合作，是对彼此都有利的事。”
燕夕收敛了笑意“我凭什么信你？”
我抚上小腹处，神色温柔“我的丈夫，是汝阳王世子，高璋。他是个很好的人，而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对上燕夕探究的目光，我把后话说全了“高璋，是死在张明瑞剑下的。上京，是汝阳王府所在，驻守百越的，是我公公。”
“我是不会让我的孩子认贼作父的。所以你大可以信任我。”
燕夕动摇了，我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张明瑞的。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送她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宁国公主，我其实之前就听过你。”
“我之前的名声应该不大好。”
12
女人生孩子，基本都是要从鬼门关转一圈的。
我和燕夕便商量着从这点入手，骗过张明瑞，助我离开将军府。
燕夕向张明瑞推荐了一位妇科圣手。
不过是由张明瑞亲自去请回府里的。
他确实对我很是看重。
张明瑞去找的稳婆，也是燕夕暗中安排好了的。
大夫和稳婆一唱一和。
一个说我孕期受伤，又情绪不稳，以致如今气血亏损，底子就是不好的了。生产之时，只怕凶多吉少。
一个说我胎位不正，届时怕会难产。又说若是催产，只怕大出血，到时候恐怕就是母子双亡，一个都保不住的。
他们满面愁容，说这个孩子恐怕很难生下来。
偏生我现在月份又这么大了，孩子也不能打了。
此时流产对我身体造成的伤害跟难产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
总而言之，就是进退维谷。
张明瑞铁青着脸，威胁他们一定要好好看顾我这胎。
甚至放话说，到时候若有差错，直接放弃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性命。
然后转头他又来宽慰我，让我不要担心，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他还向我许诺，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一定会视如己出的。
我靠在软垫上，听他说这话，就觉得好笑。
“那将军是打算将本宫放在何处？”
“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吧？”
“怎么？你是想让本宫到时候给你做妾吗？让本宫的孩子成为一个低贱的庶子吗？”
面对我的连连发问，张明瑞选择了沉默。
良久他才说“我不会让殿下委屈的。只是名分上是妾。”
“只是名分上是妾？”
对上他带着点恳切的目光，我直接冷下了脸“张明瑞，你如果一定要这样折辱本宫，你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本宫来得痛快。”
“而且，你觉得燕夕会容得下我吗？”
“燕乔当初做那件事，燕夕就一定都没参与其中吗？”
我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目的是让他知道，我跟燕夕是对立的。
这样即使他有所察觉，也不会怀疑到燕夕身上。
张明瑞自己心里也明白，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只要答应了做妾，到时候身为正妻的燕夕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磋磨我和我的孩子。
而燕夕背后是燕王，张明瑞甚至动不了燕夕，更遑论什么保护我们母子呢？
所以这一次交谈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不欢而散。
13
我生产那日，从头天晚上，一直生到了第二天早上。
张明瑞守了我一夜，却在第二天接到燕王急召，不得不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我大出血，已经母子皆亡了。
张明瑞怒斥了大夫和稳婆。
大夫说这种可能性是早就和他说过的了。
稳婆也表示，当时情况危急，即使要舍子保母，也都来不及了。
年年在一旁更是悲戚万分，说着我自从进了将军府，就一直心情抑郁。
而且我在孕中，还受了燕乔一顿鞭刑。
“公主自小金尊玉贵的，那里受过这种苦楚啊？”
几方都是一样的说辞，加之早前就和他说过，我此胎凶险，极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张明瑞慢慢的也就信了。
而且燕夕做事周全，早早的就将“我”安葬了。
张明瑞问起，便说是不忍我曝尸在外，故而早早将我安葬了。
这番说辞，虽是为了骗张明瑞。
但实际我生产时，也确实艰难。
之后我在燕夕安排的别院里养了一个月，才算养好，能走动了。
期间燕夕安排了一个侍女照顾我。
年年也向张明瑞告别了。
“奴婢本来就是公主的人，如今公主去了，奴婢也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待了。”
张明瑞没说什么，摆手让她走了。
上京城郊，年年看见我，欢喜雀跃的过来“公主，你没事儿吧？这一个月里，奴婢可担心你了。”
看着我怀里的孩子，她更是开心“这就是公主的孩子吗？小小一个，好可爱啊。”
年年是从我六岁的时候，就到我身边伺候的。
我一直也拿她当姐妹。
我说要离开的时候，她没有问我要去那里，只是说反正这辈子她也就跟定我了。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公主，小殿下叫什么名字啊？”
“高瑾。”
“那个瑾啊？”
“怀瑾握瑜的瑾。”
“公主。”
“以后叫我玉昭吧。”
“玉昭姐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