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号进入矿洞之后，林旭回到了运输车里边。
因为背包携带的压缩空气罐容量比较小，不能在户外长时间使用。
在车内就可以脱掉头盔，使用车内的压缩空气呼吸。
一号同步的视频信号发送到林旭的手表上，他又将信号转发到车机屏幕上，屏幕大看得更为清楚。
矿洞横截面为圆形，直径在两米左右，一号身高一米七左右，进入矿洞后可以挺直身板走路，所以行进速度并不慢。
矿洞内里边有钢架支撑结构，上边装有一排照明灯，只是这个矿洞可能已经被废弃了，灯光没有亮起。
“一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林旭问道。
一号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暂时没有发现。往下走是对的，因为那个求救信号越来越强了，一定就在这下边。”
“那你小心一点。”
“林同志，请放心，我已经把各种传感器的敏感度开到最大值了。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察觉并躲避。”
十几分钟后，屏幕上的视频讯号就中断了。
一号切换成无线电通讯模式，现在只有语音可以接收和发送。
“一号，有发现异常吗？”
“有。前方出现一个坍塌的碎石堆，我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
“那求救信号呢？”
“求救信号就是从碎石堆另一边发出来的。”
“那你试试看直接喊话——不对，没空气声音传不过去——你试试看搜索通讯讯号。”
片刻，一号说道：“搜索到一组通讯讯号，我主动邀请对方通过申请，但是对方没有同意。还要继续尝试吗？”
“再试几次吧。”
两分钟后，一号报告：“还是不行，没有同意。”
“看来……碎石堆另一边的人是凶多吉少了，只有通讯设备还在运作。”林旭说道，“一号，那你回来吧，没必要留在那里浪费时间。”
“收到！”
半个小时候，一号从矿洞里出来，回到月面。
林旭打开月球车的气密门让一号上车。
一号坐到副驾驶后，说：“林同志，后半部分你看不到直播视频对吗？我已经录下了视频，我可以将视频文件发送给你。需要发送吗？”
“好。”
林旭通过车机屏幕观看一号发送来的视频，就是一直在矿洞里行动，没有什么特别的画面。
“可惜，这次没查到什么线索。”林旭叹了口气，“要是能弄一部挖矿机，把封路的碎石堆挖穿，到对面看看就好了。”
“林同志，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可以去找一部挖矿机，破解它的自动化程序，开启人手控制模式。”
“你还会这种技术？”
“是的。”
林旭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行，要是随便动用挖矿机，设定的程序就会报警，管理员墨玉就会知道出了故障，派人过来调查。到时候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林同志，黄河在地球上。”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林旭将月球车从矿区开走。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从核发电站旁边绕过去，不过没有进去里边。
核发电站门口是有守卫的。
月球基地大部分电力都是来源于核发电站，虽然主区和卫星区的保护罩上也铺设了光伏板，但是光伏发电的效率太低，也不够稳定。
核发电站这么重要的位置，当然要二十四小时有人把守，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破坏，基地就无法正常运转，等于是报废了。
一路上，林旭没有闲着。
“南风，工地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
“林队，要是有情况，我肯定第一时间上报给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是绝对不会瞒报的。”
“其他几个领导怎么样，我是指他们的工作态度。”
“你是说朱达阳他们吗？他们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工地这边有我们，你就不用操心了。”
“嗯，那就交给你们了。”
接着，林旭又去联络罗白柳。
“白柳，你那边有进展吗？”
“有一点。你现在要我给你汇报吗？”
“如果你方便的话，当然最好了。”
“等等，我先走开一下。”过了一会儿，罗白柳又道：“可以了。我刚刚去找几个基地里的老员工打听过了。他们都不愿意提起那个事故。只有个别人给我透露一点消息。”
“那不是意外事故，而是人为事故。”
“人为？”
“是的，工程队之前一共有八位领导，总指挥姓杨。杨指挥的风评不太好，对下属非常严格，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乱搞男女关系，把一个女下属的肚子搞大了，那个女下属也因此而辞职。”
“那这跟事故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女下属辞职后，等待乘坐下一班神舟飞船返回地球，在这期间，似乎有国外势力偷偷和女下属接触……不久事故就发生了，而那个女下属也跟着消失了，并没有返回地球。”
“我明白了，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大家怀疑那几个领导集体出事，是那个女下属怀恨在心、里通外敌，暗中策划和制造了这起事故。不过，事发地点到底在那里？肯定有人知道的吧？”
“有人透露，就在矿区。”
“果然……”
“你早知道了？”
“我也收到了一些风声。”林旭话锋一转，“调查任务还要继续下去，再问多一点人，或许可以问出更多线索。”
“我知道了。”
“我现在就和一号回主区。我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我作为助理，还要陪你吃饭吗？”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多事情，我觉得面谈比较方便。”
“你们多久可以回到？”
“十分钟左右。”
“可以。”
十分钟后，林旭和一号从主区的车库出来，驾驶一辆小型摆渡车来到了食堂门口。
罗白柳已经在里边占了一张桌子，位置远离人群。
两人过去坐下。林旭打发一号走开去拿饭。
“你们刚刚从哪里回来？”罗白柳问道。
林旭小声回答：“矿区。”
“你们都已经去过现场了？”罗白柳面露讶色。
林旭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轻声说：“去是去过了，不过没能查出真相。一号探测到一组求救信号……”
罗白柳听完，道：“矿难事故？”
林旭摇摇头：“目前还不确定，我想不通的是，工程队的人为什么会钻进矿洞里？步行进去的，还是乘坐挖矿机？可是一部挖矿机也只有四个位置，坐不了八个人。必须两辆。”
“乘坐挖矿机下去遭矿难几率不大，我看过月球矿区的工作视频，碰到塌方，挖矿机也可以挖出一条新的通道。”
“如果是步行下去，那就更令人费解了，下到那么深的位置，必须背负中型压缩空气罐……他们都是领导，何必亲力亲为，让自己身处险境？”
“按照现在掌握的线索，还没办法还原真相。我还会继续更多人打听。”
“辛苦你了。”
“没什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可以顺便认识基地其他部门的人。以后我们要开展工作，少不了其他部门的配合。”
月球基地正在进行和计划进行的项目有几十个，而天宫计划只是其中一个，而很多设备是多个项目共用的，因此和其他部门搞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时，一号已经端着两个托盘回来了。
两个托盘分别放在林旭和罗白柳面前。
一号坐下来。
“一号，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也来一份？”林旭问道。
一号虽然充电就可以正常运行，但她拥有模拟进食程序，可以和人一样进食。
“因为食物在月球基地属于稀缺物资，我不需要进食，所以没有必要多消耗一份食物。”一号深明大义地说。
“可是，你总是不吃饭，其他人很快就会发现你的真正身份……”林旭提醒道。
“我的直系上司并没有让我隐藏仿真人的身份，所以被人知道也没关系。”一号露出笑容，“你们快开始吃吧，食物凉了对消化不好。”
“哈哈，一号你说这话听上去像我奶奶。”罗白柳抓起勺子吃起饭来，又停下来说：“我还真好奇，一号的直系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机密，无可奉告。”一号立即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来，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罗白柳抿抿嘴。
“话说，一号，你的直系上司不在这里，那基地管理员墨玉的命令，你会服从吗？”林旭脑海中蓦然冒出这个问题。
“不会。我属于天宫计划的工程队，我只会服从工程队领导的命令。”
“呀，这边好热闹哦，三缺一，我过来凑一脚可以吗？”
像小女孩般尖细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伊宁还没等大家答应，就已经将自己的托盘放到桌子上了，然后一抬腿就做到了林旭的右手边。
因为她不属于基地内部的工作人员，所以她不需要穿统一的制服，而是穿着自己带来的便服——白色牛仔长裤和紫色长袖。
“是波托基小姐啊，一个人吃饭很无聊吧。”罗白柳不冷不热地说。
“是啊，你们每次吃饭都是一群熟人，我就一个人坐一张桌子……有点太孤单了。”伊宁笑眯眯地说，“不介意以后我过来拼桌吧？”
林旭面露难色，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这是你的自由，这里又没规定不能跟人拼桌。”罗白柳面带生硬的笑容。
“一起吃饭真是快乐。”一号评价道，“我看着你们吃饭，我也觉得很快乐。”
伊宁自顾自吃起来。林旭和罗白柳也低头吃饭。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这里的伙食差了一点，不过正好可以减肥。”
伊宁的目光忽然扫向旁边，然后将一块豆腐夹到林旭的碗里。
“林队长，这块豆腐给你吃，我吃不了那么多。还有这块腊肉太油腻了，也给你吃吧。男生胃口比较大，多吃一点没关系吧？”
“哦，谢谢。”
林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要不然把伊宁夹的菜给她的托盘里夹回去，推来推去未免太难看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吧。”罗白柳看不下去了，抓着托盘起身离开。
一号说道：“女生都喜欢减肥吗？罗助理的饭菜都没吃一半就说吃饱了。”说着摸了摸了自己的身体，“我想减也没法减，体重是无法改变的。”
一号的说法逗乐了伊宁。
她笑道：“一号你太有趣了！一个仿真人居然会产生学人家减肥的想法……你这身材和长相已经够标准了，已经没什么可以调整的地方了。”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我还不够完美。肯定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只是我还没有发现。”一号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伊宁脸色一变，道：“你慢慢会发现的。因为你还不够了解自己。”
吃完饭后，伊宁拜托一号将她和林旭的托盘拿去放到自动清洗区。
一号走出去很远后，伊宁低声说：“夏风，一号是上头派来监督你的吗？”
“不，是我的保镖。”
“名义上是保镖而已，实际上就是来监督你的。”
“你要是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办法。我和一号已经认识和相处半年多了，她渐渐也变成了工程队的一份子，已经很少有人把她当成仿真人看待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
“什么意思？”
“她明明是一个仿真人，却演变得越来越像人，让越来越多的人忽略了她的真实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刚才她说想减肥，希望自己变得完美——这是人类才拥有的意识。”
“这很奇怪吗？她本来就是智能AI，通过和人相处模仿人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
“我感觉她已经演化出自我意识了，虽然有底层程序限制，很多事情她做不了，但她本身是可以学习破解方式的，哪天被她破解了限制，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你是说她很危险？”
林旭不愿意把一直跟着自己，多次帮助过自己的一号当成一个“不定时炸弹”。
“我要走了，下次再找你。记住一句话，女人，都很危险。”
伊宁起身扭头，留下一个妩媚的笑容，然后快步离开了。
林旭望着伊宁远去的背影，转眼又看到一号快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目光闪动，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