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其实我的原名也叫叶子。
幼时，爹娘总是牵着我的手将我抱在怀中唱着童谣。
“小叶子，小叶子，风也大，雨也下。
叶子不要怕，娘接你回家。”
“墓中穴”是以皇上为首，林尚书等人为辅支持产生创办的。
目的是培养死士，为自己多争取几条命。
一开始他们到处搜集乞丐流民，但是哪有这么多的乞丐。
庞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将手伸近了没有背景的寻常百姓。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一群带着官印的人闯入我们宁静的小村，烧杀抢掠。
有小孩的就掳走，家人阻拦就挥刀相向。
那一天，连门口的那条小溪都被血浸染。
本来我们一家是可以免于一死的。
那天天气好，爹娘带着我去镇上赶集。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回村，却看到了满目疮痍。
爹说要去就救人，让娘带我先跑。
这对淳朴的夫妇哪里懂什么是力量悬殊，他只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获救的希望。
“小叶子不要怕，听娘的话，爹去去就回。”
“回来给叶子做糖糕吃。”
可是最后我和娘也被抓住了，最后一次见到爹，是看见他的尸体。
爹的尸体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他瞪圆了眼睛注视着我和娘躲藏的山丘，眼中满是不舍。
娘哭喊着扑过去，想用身子堵住爹脖子上碗口大的伤。
她的衣服被爹的血染红了，刽子手奸笑着，像玩闹一般将剑刺穿我娘的身体。
娘死的时候看着我，嘴里嚅嗫着：“叶子，跑……”
娘啊，叶子跑不掉了。
就这样，最疼我的爹死不瞑目，最爱我的娘倒在了爹的尸体上。
那时我小，和一群伙伴被那群刽子手赶到笼子里。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爹娘，把手从笼子的间隙中伸出，拼命地够着。
“爹！娘！救救我！叶子怕！”
再然后就是照例的死人，选拔，选拔，死人。
在过程中我碰到了同村的善鑫，不过那时他叫六九。
我一直很奇怪，明明我和娘藏得那样好。
明明谁都没有看到我们，为什么我们还是被抓住了。
终于，几天前在我手刃杀父仇人时，我得到了答案。
一个半大小子看到了我和娘，他跑回去告诉那些刽子手以求可以放他一命。
那个半大小子是善鑫，我叫了三年“善鑫哥哥”的邻居。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他，毕竟人都想活着，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在“墓中穴”他还救过我一命，从此落下跛脚的毛病。
我并不是被第一次挑选作为死士。
第一次是太子的亲信，他将我领到东宫，带我见到那位尊贵的男人。
太子说皇上终日只知道寻欢作乐，丝毫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
他说大臣与皇室相勾结，造成了我们村庄的惨案。
他说我是新一批死士中最有能力的。
他还说我的目光中有恨，这是其他人没有的。
“我帮你报仇，你帮我做事，事成之后我会捣毁‘墓中穴’，赦免所有死士，如何？”
后来我又被送回“墓中穴”，理由是不服管教。
因为这个原因，我被鞭打了一番。
再后来我就进入了林府。
面上是林青岸的侍女兼死士，实则替太子做事，收集林尚书的罪证。
只是其中出现了一个变量，林青岸。
我好像越来越在乎他，喜欢他一直神采飞扬地笑着。
喜欢他不拘世事，顽劣又心存善意的模样。
有时看着他的笑脸我不禁会想，就这样陪着他，在一起一辈子也挺好。
不用去管血海深仇，不用在乎朝廷纷扰。
守着我的阳光，去密林里住着，相伴岁月，安宁四季。
但是他是干净的，我却是角落里的泥垢。
为了报仇，我的一生已经毁了。
我身处漩涡，早已无法脱身。
但至少，我能护住他。
所以我向太子否了杀掉林青岸的计划。
转而献上林尚书的所有罪证，并承诺任务完成的那天我会自尽。
“想必太子也不会想我一个知道那么多事情的人安稳活在世上啊。”
“以我的身手，杀了我不容易，我只求太子可以放过林青岸一命，我向您保证，林青岸胸无大志，断不会打扰到您的宏伟大业。”
太子还是一副笑模样，伸手将我扶起。
“怎么如此说话呢，我哪里有让你赴死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那好吧。”
13
能独自下床后，我回到了林府。
林老爷将我吊在房梁上，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抽我。
我咬着唇，没有丝毫反抗。
“我警告过你，要以身护好少爷周全！可你做了什么？你竟然让少爷带着伤独自回来！”
护卫发了狠地抽我，林老爷坐在主位一边饮茶一边骂道。
“死老头你放开我！阿叶已经丢了半条命，你还想让她怎样！”
门外是被小厮按住的林青岸。
少年嘶哑着嗓子，奋力地往屋内冲，丝毫不顾手上的伤。
一炷香闭，林老爷挥了挥手，护卫退下他来到我面前。
“一百我问你，你这么重的伤如今却已好了大半，是谁替你疗伤啊？”
“禀老爷。”我汗如雨下，忍着巨大的疼痛颤抖着开口。
“我被蒙面人刺中翻下山，掉入河中。是一位山中老人将我救起替我疗伤，老爷可以去查。”
“哼，能被你说出来的还需要我去查？”林老爷拂了袖子令人斩断绳索。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闷哼一声。
“死老头你王八蛋！”林青岸终于挣脱小厮扑到我身前。
双手颤抖地将我扶起。
“你说阿叶做的不对，但她也是拼死救我，我在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在哪！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去做什么！现在你有什么脸在这里惩罚唯一一个在危难时陪在我身边的人！”
林青岸小心翼翼的把我抱起，冷着脸怒道。
“你，放肆！”
林老爷可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小小侍女对自己如此不敬，面色涨红。
“放个屁！死老头我告诉你，阿叶是我最重要的人！谁再如此对阿叶，那便是在要我的命！我立马一头撞柱子！”
林青岸抱着我，在众人面前放下狠话便转身离开。
我窝在他的怀中，从这个角度看去，小小少年竟也那么高大可靠了。
他身上有一股干净的阳光味道，我眯着眼睛悄悄嗅着，多想让时间停在这一秒。
林青岸走得稳安，生怕会碰到我的伤口。
而且肩上的伤口又撕裂了，加上这满身的鞭伤沁着盐水。
终于我还是支撑不住眼皮，昏了过去。
此后几天我就像住在了林青岸床上。
我的小少爷喂我吃药，替我接水。
丫鬟替我换药时他也等在屏风后面，踱来踱去。
晚上睡觉他就在床榻下面，留了一只手靠在我枕边，以便我半夜有什么事情。
我要是疼得皱眉，他就趴在我床边给我讲笑话，虽然都不好笑。
夜里总能感受到一巾柔软锦缎，替我仔细地擦去额头的细汗。
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明白儿子的脾性，林老爷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沉迷于这段时间的相处，沉迷于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光。
但是夜里突兀的三声布谷鸟叫惊碎了我的美梦。
我明白，我不能再沉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