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色发白地坐在榻上,有点不敢相信,那明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好似白菜一样被切了脑袋。
好半晌,她才发出一声冷笑。
那笑声过后,是无尽悲凉。
她疼爱裴谨廷,甚至多过太子。
她以为将来裴谨廷会是太子强有力的臂膀和帮手。
如今看来,说他是太子的催命符还差不多。
明家一夕之间就被他弄倒了。
那太子呢?若是将来真的上位,又能支撑多久不被从龙椅上赶下呢?
纵然皇帝也给太子培养了很多的帮手,可那些人哪里敢和裴谨廷这个帝后都寄予厚望的人叫板呢?
想着,皇后甚至都觉着,继续这样下去,也许高门世家都要被裴谨廷给杀了个干净。
只怕到时候,太子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皇后靠在凤榻上,时不时眼前一黑,从前裴谨廷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子,成天不干正事。
谁能想到,他要做就做大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变了个人?还是说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皇后神色不明地想着这件事。
他真是疯了。皇后想着,皇帝可曾想过,这么多年会宠爱出一个如此激进的臣子来?
“娘娘……”宫人的声音拉回了皇后的思绪,“陛下是赞同三公子所为的,听说几位官员想讨要公道时,也是三公子和陛下一同将那些官员镇压了。”
皇后心头一颤,不明白皇帝和裴瑾廷到底做下什么棋。
她连忙吩咐宫人,让她去问清楚太子的行踪,然后道,“叫了太子过来。”
皇后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垂下的眼眸中有些许的难堪。
裴瑾廷这一次绞杀明家,也许名声上有些许瑕疵,可的的确确是为皇帝分忧解难。
皇帝不是没有孩子,太子,秦王,下头好几个成年的皇子。
为何皇帝偏偏让裴瑾廷去做这件事。
若是从前,皇后也许会欣喜,为裴瑾廷骄傲。
现在她丝毫没有喜悦,只有害怕。
太子匆匆走进殿内,朝皇后行礼。
许是常年病着,身形孱弱,面色苍白,说话时有些中气不足,就连坐,也无法坐得和其他人一样端正板直。
皇后的眉眼上染着几分焦躁,却不得不放缓说话的语气,“你的身子骨最近怎么样?明家的事你知道吗?”
太子靠在大迎枕上,眉头皱着,有些无奈,“儿臣的身子骨不就是那样,死不了也好不了。明家的事,儿臣知道。”
太子的话语中一股无所谓的态度,让皇后的脸色更阴沉了些。
“你就没有想说的吗?如今他能为你父皇舍去名声,来日就能将你赶出东宫。”
“周景意,你是太子,你不能总是躲在东宫闭门不出。你只是身子骨有些孱弱,不是不良于行,你可以做很多差事……”
也不知皇后说得哪一句戳中太子的心思,他低眼,隔了会儿才说,“如果不是你们,会有今日这一出吗?裴景珩算什么?会有他的今日?”
他站起身来,朝皇后行了一礼,道,“若是母后只想说裴景珩,那儿臣就告退了,他的跋扈与嚣张,可不就是母后惯出来的?”
皇后冷着脸,看着太子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她惯着裴景珩是为什么?还是为了太子?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竟都脱离掌控。
裴瑾廷从前言听计从,现在为了秦氏养的那个野种,竟次次忤逆于他。
这一刻,皇后把之前皇帝的忠告给抛诸脑后,只想着接下来裴瑾廷大婚后,她定要将顾青媛召入宫中,好好的警告一番。
正当皇后想着该如何对付顾青媛时,顾青媛正准备出门子。
顾青媛再次嫁进承恩公府,不论礼仪,还是嫁妆,那都和前一次不同。
顾绍可以说把家底都掏了,就为了给顾青媛置办嫁妆。
一大早,听说那个名满京都的纨绔子,又要娶妻了,还是同个新娘,满城的人都来看。
一年前,名满京都的抢亲事件,直到今日,还被人记忆深刻。
整个京都的百姓,无人不想看看,这一次裴三公子娶妻,到底是要迎亲,还是抢亲?
这件事情,实在出乎京中百姓的想象。
顾家丝毫不吝啬,顾青媛出门子的头一天,就摆了流水席给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看着那延绵不觉的嫁妆,众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那当头的几抬,全部都是皇帝赏赐的物件,有那小孩喘着气,数着一抬抬过去的嫁妆,最后竟是都数混了。
如此丰厚的嫁妆,着实让人咋舌。
顾青媛坐在花轿里,盖头下,虽然看不见外头的怎么样,却可以听得到沿途的声音。
平生第二次坐花轿。第一次,他们的姻缘不过是一场带着报复的盟约。
她心头忐忑地一路坐进裴谨廷的别院。
开始那样跌跌撞撞,令人难忘的婚姻生活。
而这一次,是裴谨廷再三地向她求来的姻缘。
也是她点头应下的姻缘。
这一日,是能让她铭记在心一生的日子。
花轿摇晃了许久,终于停下来。
顾青媛在喜娘的满嘴吉祥话中,下了花轿。
初春,万物复苏,傍晚的天,依然带着冰冷的凉意。
裴家府门前,却是热闹非凡,迎亲的人伸长脖子,盯着那停着的花轿。
顾青媛透过薄纱盖头,隐约看到面前站着的身影。
看着被喜娘搀扶来的顾青媛,裴谨廷这些日子疲倦的心,终于得到抚慰。
他防备的事都没有发生,甚至把后续的麻烦也给斩断。
他愿意背着恶名将明家屠杀,也是为了不让明家成为顾青媛的制肘。
这样很好,一切都是那样顺利。
裴谨廷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人群中,他好像看到秦王在观礼。
秦王负着手,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对上,刀光剑影,杀意四射。
明家是秦王暗中最大的帮手,却被裴谨廷生生砍断。
连带着秦王也因此得到皇帝的贬斥。
手上握着不多的差事,也丢了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