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内，高门府邸，多如牛毛，而此刻微微细雨，引得路人肩上湿，未过片刻，行人三三两两地奔走，一时之间，零落几人。
一身穿鱼龙服的男子行走在街道上，未有一丝慌张。这一个月来，真可谓是一念之差便见深渊。
眼神之中充满迷离恍惚，他此刻赶回来，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抬眼望去，寥寥云烟，盘旋与皇宫之上，闭眼思索，未曾发现自己已停留在街道甚久。
马蹄阵阵，急促而又沉重，宛若鼓点抨击人心，令人心惊。
男子微微念道，“终于来了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破军大人，吾皇召见，前往正心殿觐见，还请驾马前行。”一个羽林卫模样的兵士下马，来到男子的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罪人之身，岂能担得起如此大礼，请起。吾这便去面见吾主。”男子神情凝重，宛若赴死的壮士，若是此次身死，也算是与同道相会了吧。
男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遮盖上腿上的红伤，一瘸一拐地爬上马，“吁，驾。”
一阵烟雨，一骑绝尘去。
将领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离去的男子，内心不禁感叹，昔日大权在握的暗影司副首领如何能成为此等模样，真是令人唏嘘啊。
将领想到此，便摇了摇头，伴君如伴虎，谁能知何日会坠下云端，身染尘。
翻身上了所率属下的马，抬眼望去，乌云密布，将领眼中竟布满了愁思。
“吾乃暗影司副首领破军，快快开门。”男子急停，见宫门禁闭，厉声喊道。
“吾道是何人敢在此高声喧哗，原来是久得圣宠的破副首领，怎么今日如此狼狈，不会是去哪个青楼，抹完嘴没给钱，被小厮抓住打了一顿吧。”一面白无须的男子慵懒地说道。
“赵厂公说笑了，圣上有召，不得怠慢，还请大人通融一二。”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破大人还是如此不近人情，真是令咱家好生伤心，罢了，罢了，孙子还不给破副首领开一下宫门，若是惹得破大人生气，咱家可救不了你。”赵厂公阴阳怪气道。
男子捏紧拳头，虎落平阳被犬欺，以往对自己客气有加的死太监，今日竟敢如此欺吾，若是今日能逃得一命，必定百倍奉还。
“破大人，还不快快前去面见圣上，若是耽搁了，咱家可是有状可告。”赵厂公面若寒霜，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这次咱家倒要看一看你破军如何能逃的了圣上的怪罪。
破军微微抱拳，“赵厂公，吾在此谢过了。”
见宫门已经打开，破军急忙下马，疾步赶往正心殿（大梁王朝皇帝的书房，平日里其便在里面办公）。
……
于一处华丽楼阁，被一池秋水环绕，虽是秋天，亦不见丝毫颓意，池中亦有两三老鳖饲养其间，而以鲤鱼为甚。
一日高宗登楼眺望，见鲤鱼满池，其间亦有彩霞飞舞，猖狂大笑道，“李唐氏族皆在朕一池之间。”传入民间，从此市井酒肆皆以为乐。
……
一中年男子，身穿黄袍，上有九龙盘绕，竟似有吞天之意，男子手拿一锦质奏章，微微皱眉，须臾之间，唉声叹气数十声。
旁有一老仆拱身递茶，中年男子接过茶杯，刚入口，便无法下咽。
老仆见男子面有难色，急忙询问道，“陛下，此茶是否不可口味，此乃齐国公于临春之时，进献的西湖早茶，是否要降旨问责一二。”
“你这老狗，怕不是朕肚中蛔虫吧，一时心有郁，不吐不快。”只见男子将口中的茶水吐回茶杯，笑着说道。
“陛下何知，老奴却是陛下肚中一蛔虫。”老仆装出惊讶的样子，欠身道。
“你这老狗，就会讨朕开心。”男子狂放笑道。
“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吧。”未过片刻，男子出声询问道。
“回陛下的话，若是老奴所料无误，破首领怕是已经进了宫门。”老仆笑眯眯地说道。
“坏朕好事，竟然还敢回来。”男子怒气沉沉地说道。
“陛下息怒，以老奴之见，何不妨让其站在殿外，淋上数个时辰，老奴看这天色，这寒瑟秋雨怕是会下到明日。”老仆面容宛若笑面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这老狗倒是会做人，朕便依你之见吧。”男子大手一挥，眉间似有浓云遮盖，无处消散。
老奴高声喊了一声“嗻。”便慢悠悠走向殿外宣旨去了。
……
“罪人破军见过刘总管。”破军遥遥望见一老仆站在殿外，便加快速度走到老仆面前，面色拘谨地说道。
“免礼，免礼，咱家仅是陛下身边一老狗，担不得副首领如此大礼。”话虽是这样说，但老仆眼中的笑意愈甚，令人看不出其情绪。
“这是何故，破大人为何如此狼狈。”老仆出声询问道。
“让总管见笑了，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破军面露窘意，仓皇地说道。
“竟然如此，那咱家也不多嘴了。”说着，便要挥袖而去。
破军见其神色不好，便知大事不妙，连忙伸手向老仆身上拽去，顺势便跪在地上，“刘总管，还请大人救吾性命。”
老仆转过身来，将破军手中的衣袖，慢条斯理地收了回来，出声询问道，“这是何故，天子脚下，何人敢加害破大人，还是快快请起，大人的膝盖，咱家可承受不起。”
“刘总管若是不答应，那吾便长跪不起了。”破军言辞恳切，眸中含泪，凄切地说道。
“跪着也好，倒阴差阳错，合了陛下的心意。”老奴自言自语道。
“刘总管，您是答应了吗？”破军急切询问道，目中闪过一丝希望，久久不灭。
“破大人，你便委屈一下，在这跪一会儿，咱家只能勉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陛下的心意，你可懂?”
“多谢刘总管，不论事能成否，吾来生做牛做马，亦需竭力报答总管之恩。”破军言辞坚定地说道。
“咱家岂是挟恩图报之人，破大人休要再说，你这条命还是留着给陛下效命吧。”刘总管说完之后，感叹了一句，“这世间又多一位苦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