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是那个青涩又不掺杂质的女人，美好，单纯。而现在，她已经是花场里响当当的头牌，是被无数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公馆花魁，是他莫凉城的……女人。她已经深谙男女之道，会看男人脸色，会适时娇笑与撩拨。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拼了命的阻止她进玲珑公馆。
为什么？
她当时那么说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直接甩给她一巴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去玲珑公馆当陪酒，只为了等他莫凉城？见上他一面？
他苦笑着勾了勾嘴角，扯出了一抹苍白无力的弧度，让人看了心疼。
他当初挽留了，拼命挽留了，可惜没能留住她。他仍记得那个夜色沉得发慌的晚上，路灯下，她醉意微醺，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指着他，说话时舌头都在打卷。
“祝凯歌，你是祝凯歌对吗？我告诉你，我要进玲珑公馆里去了，我要去当陪酒小姐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嗯？”
“是，你疯了。”他紧拧着眉头，目光深邃极了，“薛黛你清醒点儿，不要再胡闹。”
“胡闹？你错了，我没闹，我就是觉得憋屈。”她举着酒瓶子就往自己嘴里灌，被他一把夺了下来。她摇摇晃晃地扶住了他的身子，双手握在他胳膊上，一点点掐紧，“祝凯歌我等不及了，真的，我要疯了。你让我去吧，求你了。他莫凉城真的太难见到了，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始终不曾见他一面，算我求你，让我试试这最后一个机会吧。”
“你进了玲珑公馆也不见得能遇上他！”祝凯歌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肩头，拼命地摇晃起来，企图让她看清楚事实，“别傻了，那种地方是你待的下去的吗？被男人当宠物一样的玩，被公馆里的老妈子当货物一样的卖，你觉得你能受得了吗？”
她听着听着，忽然就仰面轻笑了起来，“受得了。当然受得了。我为什么受不了？我薛黛这辈子活够了，没什么值得挂念的，我连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玩弄不玩弄？行了祝凯歌，你不用劝我，当初你调头离我而去的时候，可没这么关心过我的死活。那时候你是我薛黛唯一的希望，你就这么生生将它连根拔起，让我的心开始滴血。现在，血流干了，你回来了，算什么？”
“我没有想过丢下你。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爱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误会我？！”
他觉得心痛。不甘。
薛黛就那么呆呆地抬头看着他，一遍一遍地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而他的脸却愈发模糊起来。
“误会？凯歌，究竟是你太瞻前顾后，没有胆量和家族对立，还是我平白无故地误会了你？”
他不说话了。
薛黛觉得没意思，稍稍低下头盯着他衬衣的第一粒扣子发呆，任凭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任凭眼前的冷风将她本来湿润的眼角刮干，蓦地，她转身就走。
“祝凯歌你记住，不是我薛黛执迷不悟，而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将我推进了无底的深渊。从此，我薛黛的事情不用你多管。”
祝凯歌就这么出神地走着，眼睛发直，死死地盯在前方女人裸露在外的那段白皙脚踝上，是近乎透明的白。
她和莫凉城的步调一致，他们相依偎着，就那么从容不迫地走着他前面。
祝凯歌忽然觉得舌根发苦。
“莫总，这边请。”
二楼候着的服务生在他们刚踏上来时就迎面走过去，朝莫凉城微微鞠躬，弯着腰给他们引路，“我们的当值经理马上就来，您先坐，这是我们赋香园特意备给您的茶水，上好的铁观音，您慢用。”
“给这位祝律师取一份介绍单来，说不定他有看得上眼的东西，就拍下了。”莫凉城幽幽地说着，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身后的男人，“祝律师，既然来了就别客气，今天这拍卖会挺难见的，有很多好东西摆出来，如果真的看上了什么，不妨叫叫价，买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也挺好，你说是吗？”
“莫总真是说笑了。”祝凯歌拉出一旁的凳子坐了下去，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说，“我跟您不同。虽说我家里握着几个律师事务所，每年钱也不少入账，但要是跟莫总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里拍卖的东西有的对我来说，就是天价，我可不敢几句喊得让祝家都倾家荡产了。”
莫凉城听罢，哈哈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倒让我不会接了。话虽不错，但是祝律师你要明白，有些东西它本身其实不值那个价，但是你喜欢，那再贵也都不算贵。而你不喜欢一个东西，即便它价值连城，对你来说也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如此，人也一样，我看重的人自然就会当宝一样捧着，一旦我觉得没意思了，也就随手扔了，不会留恋什么。想必祝律师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祝凯歌一愣。
薛黛听到这话，也一愣。
他的这几句说得极其有深意，似是而非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不少，那个度就正好卡在人心窝里，让人听了寒意陡升。
薛黛觉得自己的手指尖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凉。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告诉她，一旦当他对自己的兴趣消失，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出去吗？还是说，他在警告她什么？
薛黛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笨女人，一般像这种颇有深意的话，都能听出个门道来，然而，莫凉城的这几句却让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表面上看，他只不过是在说一个人于他来讲的新鲜度，可是其实，她很明白他这是在针对自己。
什么叫觉得没意思了？是他对她厌烦了？玩腻了？还是说，她做了什么触动他底线的事，叫他不得不狠心扔掉她？
不得而知。
薛黛不动声色地听着，握了握冰凉的手指，忽然听到祝凯歌说：“那看来，我和莫总不是同一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