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原本可能剑拔弩张的比试,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有料到的方式落幕了。
“六殿下不仅才学惊世,胸襟气度,更是令人折服。”
李文渊对身旁的陈瑜低声感叹:“与殿下相比,我等着实狭隘了。”
陈瑜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啊,殿下明明有如此大才,却从不张扬,若非今日比试,我等恐怕还蒙在鼓里。”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似乎是在瞬间达成了什么默契,齐刷刷的冲着凌风行礼道:
“殿下,我等寒门学子,恳求殿下收我等为记名弟子,还望殿下成全。”
李文渊等人倒是聪明,知道凌风可是皇子,必然不会收徒,就算收徒,也非得是多尔克那般的天骄人物。
他们自知自己无法和多尔克这样的天骄相提并论,是以干脆厚着脸皮来了个记名弟子。
他这一跪请,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恳请先生收我等为记名弟子!”
“学生愿拜入先生门下,聆听教诲!”
哗啦啦——在场所有的寒门学子,无论先前对凌风观感如何,此刻皆被其绝伦才华与折服人心的气度所倾倒,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这一幕,堪称惊世骇俗!
皇子收徒,并非没有先例,但多是收取个别勋贵子弟为象征。
如今,数十名最具潜力的寒门才子,集体跪请一位皇子收为记名弟子,这在大景朝开国以来,绝对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凌傲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他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方才还在盘算着如何以五品实权官职的诱惑,将这些人才纳入麾下,转眼间,这些人竟要集体拜入他素来瞧不上的老六门下!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凌尊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他虽然乐见凌傲吃瘪,但凌风如此得人心,同样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危机感在他心底滋生。
他暗自咒骂,这群寒门子弟,真是毫无骨气,见风使舵!
而慕云昭,更是玉手轻掩朱唇,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
凌风说过会帮她把这些寒门学子留下,结果他真的做到了!
而且还是以这等惊世骇俗的方式做到的。
面对满堂跪拜的才子,凌风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凌傲。
他方才刻意展露才学,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凌傲想以官位利诱?那他便以更高的、无法抗拒的“道”来吸引。
学问之道的吸引力,对于这些真正的读书人而言,远非世俗官位所能比拟。
凌风淡淡一笑,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请起!”
“你们皆是国之栋梁,才华横溢,本宫亦甚为欣赏!”
“至于收你们为记名弟子,并非不可……”
此言一出,李文渊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然而,凌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但,本宫有言在先!若入我门下,即便只是记名,也当时刻谨记‘学以为己,非以为人’之古训。”
“一旦成了我的记名弟子,你们便需潜心学问,磨砺心性,不可再汲汲于眼前蝇头小利,不可再妄想那一步登天的荣华富贵!”
“学问之路,如山之磐石,需脚踏实地,厚积薄发。尔等,可能做到?”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位学子的心头。
更是像一柄无形的利剑,直指一旁的凌傲。
“不可再妄想那一步登天的荣华富贵!”——这几乎就是明着在否决凌傲之前许诺的五品高官之位!
凌风根本就不用去告诫这帮寒门学子,不得投靠凌傲、凌尊这类的话。
天地君亲师,师生关系和血亲关系一样牢固,特别是在礼教上,更是容不得有半点忤逆。
只要这些寒门学子真的成了凌风的记名弟子,那自然无人再会去投靠凌傲。
凌傲顿时黑脸,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踏前一步,冷厉的目光扫过跪地的学子们,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六弟好大的口气!数术乐理,不过是旁门左道,陶冶性情尚可,于科举仕途、于治国安邦有何大用?”
“诸位寒窗苦读十数载,难道就为了钻研这些‘奇技淫巧’,而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吗?”
“莫要一时冲动,舍本逐末,误了终身!”
他试图做最后的挽回,用最现实的“前途”来敲打这些看似被冲昏了头脑的学子。
然而,他低估了凌风此刻在这些学子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真正的才学对读书人的吸引力。
凌傲话音未落,李文渊已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畏惧地迎上凌傲逼人的视线,朗声回怼道:
“二殿下此言差矣!六殿下之才华,又岂止于数术一道?方才乐理之精妙,书法之造诣,我等有目共睹,皆已臻化境!此乃真正的博学鸿儒之象!”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激昂:“更何况,学生方才听陈瑜兄言及,上次北真使团来访,与我大景多方比试,最终力挽狂澜,扬我国威者,正是六殿下!”
“此等经世致用之才,力压北真天骄之能,方是我辈读书人真正心向往之、毕生追求的境界!”
“相较于一步登天的虚浮富贵,能追随如此明师,求得真学问,明晓真道理,才是真正的锦绣前程!”
“李兄所言极是!”
陈瑜也立刻高声附和,他此刻与有荣焉,腰杆挺得笔直:“六殿下之才,如皓月当空!能得殿下指点,胜读十年死书!学生等心意已决,但求学问,不求闻达!”
“但求学问,不求闻达!”
其他寒门学子亦齐声应和,声浪震天,目光坚定,再无丝毫犹豫。
凌傲被李文渊和陈瑜连番抢白,尤其是李文渊那“力挽狂澜”之言,更是戳中了他试图掩盖的痛处,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黑,指着众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所有的说辞,在凌风那无可辩驳的才华和学子们坚定的选择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