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一人独战十人,此等文坛盛事,就算是放眼整个京都,也是从未出现过之事。
慕云昭目光灼灼的看着凌风,她知道凌风这是在给自己解围。
心中感激的同时,却是没再像上次那般去过多询问或规劝凌风了。
“不管输赢,这个人情都算我欠你的了。”
慕云昭心里暗暗叹息,随后脸色一整,对着那几位当世大儒、国子监教授和翰林院大学士道:
“几位先生,接下来还请麻烦几位主持此次比试。”
她是天下寒士大会的发起者,自然不好充当评委,以免被凌傲等人诟病。
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教授和大学士彼此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其中一位翰林院大学士起身走了出来,道:
“即如此,那老夫便暂时作为此次比试的主持吧!”
凌风点点头,表示赞同,至于那十位寒门才子,自然也没意见。
大学士见双方没有意见,这才沉声开口道:
“按照大会往届规矩,此最终考核以君子六艺为考核内容,因此老夫便也不做改变,殿下您和诸位才子便已君子六艺进行比试吧!”
大学士话音一落,四周不少没参加过天下寒士大会的人便一个个忍不住惊呼起来。
“什么?居然是君子六艺”
“君子六艺,这可不简单啊!”
“这可是古礼,多少年不曾有人主张了,这大会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许多年轻学子,其实很多都应忘了所谓的君子六艺到底具体指什么。
凌风闻言,也是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穿越至此,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文化已有深入了解,深知“君子六礼”在此间早已被绝大多数读书人摒弃多年,被视为不合时宜的古董。
科举取士,只重经义文章,诗词歌赋,谁还去讲究什么礼、乐、射、御、书、数?
慕云昭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天下寒士大会上,重启这项古老的考核,其用心,绝非简单。
凌风心中暗忖:“这慕云昭,倒真是有心了。他是想借此敲打如今只知死读书的文人风气?还是真有复古革新之志?”
此时,翰林院大学士似乎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他抬手虚按,示意安静,继续解释道:
“诸位稍安勿躁。君子六礼,源自上古,乃是我辈士人立身之本,乃礼、乐、射、御、书、数六项艺能。”
“然,时移世易,大会亦需考量现实。故,经评议,本次比试,因场地、时间所限,只考核其中三项——乐、书、数!”
大学士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
“此亦是我天下寒士大会自创办以来,每届第二论的既定考核章程,并非本届独创,旨在选拔才艺兼备之寒士,诸生不必疑虑。”
听到只考三项,且是乐、书、数,台下骚动稍平。
然而,凌风心里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这失望并非因为考核难度,而是针对这整个时代的文人风气。
“乐、书、数……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暗自摇头:“真正的君子六礼,要求的是文武兼修,通达世务。”
“若这大景朝的读书人,真能人人做到君子六礼,不仅熟读经典,更能御马驰骋,挽弓杀敌,心怀天下,经世致用,又何至于让北真蛮族在边境屡屡挑衅?”
“这国家,早就该兵锋北指,犁庭扫穴,将那些威胁彻底铲除了。”
在那更古的时候,真正的读书人,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佩剑而行,弦歌不辍。
他们不仅人人会读书,明道理,更人人能骑马,会射箭,通晓军略,关键时刻可提剑上马,保家卫国。
那才是士人的风骨,那才是国家的脊梁!
而非像现在这般,书生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代名词,只知皓首穷经,空谈性理,于国于民,有何实益?”
只是现实如此,积重难返,非一人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他能理解慕云昭的难处与苦心。
慕云昭能在这片僵化的土壤中,重新拾起这已被遗忘的‘君子六礼’的概念,哪怕只是恢复其中三项考核,在这等规模的盛会上公之于众,已然是逆流而上,殊为不易了。
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和魄力,她是在尝试点燃一颗火星,至于能否燎原,尚未可知。
就在凌风心潮起伏之际,翰林院大学士已经宣布了第一项比试的具体规则:
“第一项,比试‘乐’!诸位需知,古之‘乐’,并非仅指音律,亦包含舞蹈、节奏,乃至天地和谐之道。”
“诸位可以开始了!”
大学士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十名寒门学子。
这十人能进入最后一轮考核,自然有些真材实料,特别是同为寒门学子的群体中,此十人更是名声斐然。
“六殿下,我等推荐一人和你比试,只要你能赢了他,我们其他九个便自动认输。”
之前被推举出来,作为代表者的李文渊开口道。
他们这十人,可以说是才华横溢,但又彼此各有所长。
推举最厉害之人和凌风比试,便等用于是十人,而且还能节约不少时间。
凌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而后便看到其中一名眉清目秀,年约二十出头的青衫书生走了出来。
“学生赵林玉,还请殿下赐教!”
赵林玉,在先前的考核中排名中暂列第四,尤擅音律,是这群寒门才子中公认的乐理第一。
只见他走到场中特意清出的一片空地,先是向评委席和四周观众躬身行礼,姿态从容,颇有古风。
翰林院大学士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补充道:
“赵林玉,你既被推举,便由你先行展示。此次‘乐’之比试,不限乐器,不限曲目,你可尽情施展所长。奏毕,由我等评委共同点评,定其高下。”
凌风站在一旁,微微颔首。
他对此安排并无异议,正好可以借此观察一下这个时代在“乐”方面的最高水准。
他对赵林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平和:“请。”
赵林玉也不推脱谦让,再次一礼,朗声道:“学生赵林玉,献丑了!今日所奏,乃一曲《高山流水》,请诸位方家指正。”
说罢,他走到早已备好的一张古琴前,缓缓坐下。
那古琴木质温润,琴弦如丝,一看便知非俗物。
赵林玉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仿佛在与老友交谈。
他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沉静下来,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
“叮……”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如同山间清泉滴落岩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紧接着,琴音渐起,时而高亢如登临绝顶,俯瞰群山连绵,气势恢宏。
他的演奏并非单纯的技巧堆砌,而是真正融入了情感与意境。
众人仿佛随着他的琴声,看到了巍峨的高山,听到了清脆的流水,感受到了一种寄情山水、心旷神怡的雅趣。
琴音时而密集如雨打芭蕉,时而舒缓如清风拂柳。
他对节奏的把握,对力度的控制,以及对乐曲内涵的理解,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凌风凝神静听,心中亦不免暗赞。
这赵林玉,果然名不虚传。
其琴艺之精妙,意境之深远,放在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也堪称演奏家级别了。
看来,这大景朝虽然整体文风偏于保守僵化,但在某些传统技艺的传承上,仍有其独到之处。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仿佛还在广场上空回荡。